半晌,任燚醒了,他只觉大脑昏昏沉沉的,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痛,浮肿的眼皮也难以支撑开来。
宫应弦一手撑着床,弯身看着他:你醒了。
任燚看着宫应弦,张了张嘴:好渴。
声音沙哑不已。
宫应弦把任燚扶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给他倒了杯温水:慢点喝,别呛着。
任燚咕噜咕噜喝了一整杯,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一宿,完全脱水了:再来一杯。
宫应弦又给他倒了一杯:喝完水就吃点粥吧,吃了饭才能吃药。
任燚茫然地看着他:你送我回来的?
你不记得了?宫应弦伸手探了一下任燚的额头,好像没之前烫了。他把温度计递给任燚,再量一下,看降温没有。
任燚没有接,仍然呆呆地看着宫应弦。
他现在反应有些迟缓,脑子里只想着他生病了,宫应弦在照顾他。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不会是烧出了幻觉吧。
任燚那泛红的面颊、湿漉漉的瞳眸和迟钝的表情,跟从前潇洒硬朗的形象判若两人,宫应弦从未见过这样的任燚,哪怕是上次住院的时候也不曾见过,看上去是那么虚弱、可怜,他暗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看着任燚的目光几乎不舍得挪开,心里也软成了一滩春水,他轻咳一声,打开体温计的盖帽:啊,张嘴。
啊任燚乖乖张开嘴。
宫应弦把体温计塞进了他嘴里:两分钟拿出来,我去厨房热一下粥。
任燚含住了体温计。
宫应弦忍不住说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任燚的下巴:听明白了吗。
任燚点点头。
宫应弦这才起身离开。
盛伯准备的病号餐都放在保温箱里,此时温度刚刚好,并不需要加热,他拿出两个白瓷碗,盛满,又在碟子里放上几样清淡的小菜,然后一一摆在托盘上,端进了任燚的房间。
38.3。任燚似乎清醒了一些。
降温了,早上量有39度的。宫应弦道,王医生说如果晚上没退烧,再来给你打针。
任燚看了看餐盘:你也没吃饭啊。
没有,太困了,睡了一会儿。
宫应弦把餐盘摆在床上,拿起一碗递给任燚:吃点饭,好吃药。
任燚接了过来,他早已经饥肠辘辘。
当那煮得糊烂的粥滑入咽喉,任燚顿觉嗓子的干痛被缓解了些许,他边吃边费力地调动起自己一团浆糊的思维:咱们几点回来的,那边谁在善后?
六七点,那边很多人,你不用担心。
任燚点点头:扬波和严队长都在,应该没问题。
宫应弦没说话,任燚提到的这两个名字,都让他不爽。
那两具尸体呢,送去法医那儿了?
对,正在查身份,刚才言姐跟我说是两个女性,一个成年一个儿童,可能是母女,母女失踪的话是很好查的。
任燚现在没有力气生气,只是一想到受害者还有孩子,就感到很悲伤,而生病更加重了这种悲伤的情绪,让他胸口堵得慌。
这对mǔ_zǐ 应该很快就会为我们找到凶手,凶手多半对她们有很深的情感,无论是爱还是恨。
你怎么知道?
现在还不确定她们是被烧死的还是死后被焚的,之后又被扔进了地基井这种永无天日的地方。大部分纵火犯并不热衷于杀人,死人只是纵火的附属伤害,但这对母女的遭遇显示出凶手对她们强烈的恶意,无论是焚烧还是深埋,在宗教上都有惩罚邪恶的意味。这不是随机杀人,凶手跟她们认识。
任燚努力消化了这段话,只觉胆战心惊,他手一抖,碗差点掉在床上。
宫应弦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连着任燚的手一起包了起来。
俩人同时僵住了,从那连接的双手传递出了令人心颤地热度,这热度又悄悄在向着他们的身体蔓延。
宫应弦轻声道:碗都拿不稳了吗。
我喂你吧。宫应弦接过他手里的碗。
任燚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下更是震惊得无法思考了,他下意识地说:不、不用吧。
少废话。宫应弦舀起一勺粥,有些别扭地递到了任燚唇边,吃。
任燚怔怔地望着宫应弦,僵硬地张开嘴,吃了一口。
宫应弦眼看着任燚一直盯着自己,吃完后还舔了舔唇角,好像所有的神情和动作都是为了他而存在,他只觉脸颊也开始发烫,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任燚传染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粥,俩人都流了一身地汗。
宫应弦把碗筷收拾了,重新回到宫应弦房间时,手里多了一本书:你想睡觉还是想醒着,睡不着的话,我可以给你念书。
今天得到的待遇已经让任燚受宠若惊:你、你不用回分局?
我休假。
任燚脱口而出:是为了照顾我吗?
宫应弦一愣,别扭地说:是我这段时间睡眠不好,言姐一定让我放假休息。他顿了顿,顺便照顾你。
任燚会心一笑,不管因为什么,他都很高兴:你手里是什么书。
奎因的侦探小说,《x的悲剧》。
好吧。
宫应弦翻开书,刚念了一行。
你能不能任燚道,离近点,我有点耳鸣。
宫应弦看着任燚,站起身,坐在了床上,与任燚靠着同一块靠枕。
任燚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第100章
任燚一直很喜欢宫应弦的声音,那声音兼具两种互相矛盾的特质又清冷又华丽,即便不看人,只听声音,也能品出十足的贵气。
如今这把声音就在任燚耳边,徐徐低吟,洋洋盈耳,宫应弦读了什么不重要,他根本没仔细听,他只让这声音肆意流入鼓膜,便觉身体轻飘飘的,又带着丝丝酥麻。
可惜,宫应弦读了没多久,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破坏了任燚难得的享受。
任燚不免有些失望,宫应弦把书留给他:我一会儿回来。
电话是蔡强打来的,俩人沟通案子,这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
等宫应弦回来,发现任燚又睡着了,发烧的人本就很嗜睡,何况他昨夜一直处于高度体能消耗的状态。
宫应弦给任燚盖好被子,耐心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在那光洁宽阔地额上印下一个浅吻。他很想继续抱着任燚一起睡,但又怕任燚醒来会发现,只好回了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补了一觉。
再次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宫应弦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这段时间的疲乏都被充足的睡眠消解掉了。他下了床,想去查看一下任燚,但一离开卧房,就听到客厅传来一些响动。
拐到客厅一看,竟发现任燚站在椅子上,拿着工具捣鼓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