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龙索性脱了个干干净净,一边向汤池走,还一边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多么健硕的奴隶啊,哪位大爷出价高,便可以带回家中,看家护院,杂活劳役,样样是把好手,不多,起价三千贯钱。汤池有百尺见方,三面是台阶既可上下又可坐靠,一面是一个平台,距离水面很近,刚好可以用来平躺着泡着浴汤,甚是巧妙。司马奕本来正是泡在池中,端坐于池边的石阶上,双臂支着池沿,眯着双眼,很是享受,又暗暗打量相龙的方向,想一探究竟。楚相龙这么一吆喝,再配上这□□,惊的司马奕差点滑入池中,他睁大双眼,抹去脸上的水,瞪着他,抬手指着这厚颜之人,只顾道:你,你,你!相龙大摇大摆的站在他面前,从池上俯瞰着司马奕你什么你,别光看啊,客官。从上到下,都给您看光了,您买是不买,买就掏银钱啊!司马奕这个角度看相龙,简直是不雅的母后给不雅开门,不雅到家了!他倒抽一口凉气:你,你给我下来!司马奕盯他着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转过头,又气的转过了身。大爷,您要是不买,小的可去别处叫卖了。相龙还沉浸在他的小本生意上。司马奕简直被这货的装疯卖傻气的气血翻涌七窍流血,又怕他疯起来不肯下来,只好配合的道:买买买!你下来取银钱。相龙见好就收,立刻跳进水中,激起朵朵水花,又跑到司马奕跟前,伸手,钱呢?司马奕白眼翻出了天际,又一想似有蹊跷,便问道:什么奴隶,值三千贯钱,我倒是看不出与普通奴役有何不同。相龙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邪魅的笑着道:这奴仆不仅浑身武艺,看家护院、打听消息是把好手,打道结社也不在话下,而且还会一种秘术。司马奕从未听说相龙有什么秘术,但是看着这笑容就有预感他这是没憋什么好屁,又忍不住好奇,佯装不屑的往下问:什么秘术?相龙倒是没卖关子,大笑道:房中秘术!专门偷□□妾,助人传宗接代,官人要不要试试?司马奕听了他这疯话简直哭笑不得,只得用水泼他,让他赶紧住口。相龙一边躲开水花,一边回击,嘴里还没玩没了道官人老羞成怒啦?是气我不该偷你妻妾,还是没来偷官人,偷您也成,价钱翻倍,咱们商量商量。司马奕听他满口胡言乱语,又气又好笑,手上的劲头大了起来,相龙竟然需要专心接招,方可躲过,水花攻击之猛,倒是让他无法开口了,那些有的没的浪荡之言,都淹没在飞溅的水花中。第7章 汤泉宫二人双戏水,楚相龙设计害桓温汤泉宫是司马奕登基后为自己所兴建的唯一一座宫殿。司马奕身子羸弱,谈不上骨瘦如柴,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两肉,夏日里禁不住日晒,有汤泉避暑刚好,秋冬季节四肢冰冷,没有这汤泉暖身舒缓经脉,只能时时颤抖。常人是不知的,侍奉服饰的宫人也只知道,冬日里要备比历代君王多两件的夹衣,却不知即便如此这位圣上每每因事务众多不得下朝时,在龙椅之上哆里哆嗦的等早膳。只有相龙才知道,早膳要烫口,以汤羹为最佳,上朝之时就要备好,以便随时供上,才可舒缓圣上饥饿与寒冷。早上汤羹,晚上汤池,司马奕有时很是羡慕相龙强健的体魄。闹完了,泼够了,两个人都有点累,汤泉的水解乏是上品,仰卧在这池中,两相无言,甚是惬意,反正司马奕慵懒的几近入睡,相龙则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怕他果真睡了,呛了水可不是闹的。想当年两人夜捕萤火虫,司马奕掉到荷花池中,相龙扑下池塘去救,谁知道水性是天生的,掉下去的人没事,救人的差点没淹死。王府的护院也是巡护的频繁,听见动静瞬间就赶到了,要不楚相龙小命可能就丢了。幸好相龙坐船不晕,不然要当大将军的人,又不识水性,又晕船,还不成了笑话。后来经过相龙的苦练,终于能在水中穿行自在了,只是提起水,还是有点心结,就连这小小的汤泉,他都是能不下就不下的。北方战事究竟如何?司马奕全身上下,只有双唇微启了又合。之前的捷报确实很长我军气势,想必你也知道,那慕容忠是王室血脉,此人在众多王子中脱颖而出,甚是得到他父亲慕容泓的器重,据守湖陆也是锤炼,本来是想让他在军中混些声望,将来顺理成章接了王位,没想到,桓温竟然将他活捉了,真是大快人心。相龙打开了话匣子。那慕容泓虽然疼爱此子,但是兵临城下,自身难保,慕容忠必定成为弃子。司马奕摇摇头。王家子弟被敌军生擒,奇耻大辱啊,难道就轻易舍弃了?相龙很难理解这异族的传统。就是因为奇耻大辱,才会放弃他,不会受到我军的要挟,即使现在放了他,怕是慕容氏也很难容他了。蛮夷就是蛮夷。司马奕对这些分裂晋朝天下的乱臣贼子毫无好感。桓温现在最大的敌人,居然是天灾。金乡已然数月不见落雨了,长此以往,军粮补给都很难运送。相龙皱了皱眉。天助我也,之前我派你去兖州,也是想让你借机游说郗愔,在桓氏的粮草上做文章,现在不必你我出手,老天要制裁他,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司马奕目光如炬,一举扫去面上的倦色,激动的手指微微打颤。本来不打算让相龙冒这个险的,只是谢安的退缩让司马奕临门一脚却无人可用,只好还是兵行险着,让相龙前往了。留给桓温的路不多了,看他如何抉择了,我在兖州并没有浪费时间,打探到郗超已经向桓氏提出了两个建议,一个是直取邺城,一个是坚守河道,控制漕运,待明年再战。这两条都是上佳之选啊!作为一个善武之人,相龙从小读书也只是读读兵书,但是战略方针他从来是无师自通。速拿图来!司马奕一时忘了自己身在是何处,说完了自己都有点后悔。图就回殿再看罢,此处甚为潮湿,不适宜看图。相龙还真是听风就是雨,司马奕让他做的事,他绝不打折扣,哪怕是难呢!罢了。回宫慢慢看。今日的边疆奏报早你一步进门,你可知道桓温如何选择。司马奕想卖卖关子,都是听相龙小道消息,自己这次也有。此事我当然知道了,桓温不顾郗超的阻拦,完全没有采纳他半分意见,而是要依照之前呈报的计划继续攻打黄墟,这就很被动了。相龙十分得意。你还有什么消息么?司马奕想炫耀的被别人说了,只好继续听了。据说桓温如此打算竟然是为了家中妻子,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第六子,桓温给此子取名为玄,大有看重之意。相龙眼睛都冒着光。这些都不重要,你就说,还有什么,是你快马驿道给我带回来的好消息。司马奕听不下去了。本来我还要再呆上几日,才返回,得到了这一消息后,我便觉得事关重大,只可由我亲自送回消息,而且决不能拖延。相龙开始卖关子了。究竟何事?相龙将身体靠了过来,紧挨着司马奕,转过身,似要抱住他,却只是贴在他耳边低低的耳语。秦军增兵。什么?司马奕诧异了,差点惊呼出来。秦军想增兵燕地?这消息可太大了,只是自己能够得知,想必桓温不会不知。桓氏对这件事毫无消息。相龙声音放的很低。绝无可能。司马奕更加不能相信。秦若是增兵,这么大的动静,桓温眼观六路,怎么可能无处探听呢?司马奕也学起相龙,两人咬起耳朵来。说起来这个姿势相当的暧昧,不着寸缕,紧紧挨着对方,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亲昵的不成体统,在这热气翻滚的汤池暗处的角落望过去,酷似是在相互舔舐、亲吻,画面在这蒸腾的水汽中更显旖旎。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秦军知,桓氏不知,怕是燕军也不知。相龙此言一出,司马奕好像明白点了。秦军想借机分一杯羹啊!真是妙哉!司马奕眼珠转的快飞出眼眶了。这次的北伐,看似是我军讨伐燕地,收复疆土,修护祖坟,实则是秦军趁鹬蚌相争之际,坐收渔翁之利,此时的秦军还在封锁消息,调集军马粮草,等待出兵时机。相龙继续分析。秦军一旦看准出动时机,你猜他会帮谁?当然是燕军。先与燕军联手攻打桓温大军,待桓温败走,再顺势攻打燕军,秦真是如意算盘啊!司马奕心中也在盘算。没错,秦军想必是想趁桓温孤军深入攻打邺城时,出一奇兵,从西南增援燕军,打桓氏首尾不得相顾,这是要置桓氏于死地啊!看来这次桓温九死一生了。相龙叹口气,倒像是松了口气。别,就别一生了,直接死的透透的才好啊!司马奕快要笑出声来。今日我们得到这消息,本该是急速报于桓温,再通知豫州刺史,集结全部兵马,待秦军主力出兵邺城,即刻偷袭秦军都城长安,这样便可斩断秦军回头之路,将秦军截杀于半路,使秦军首尾难顾,而我军则可以一鼓作气,收复北方大部分失地,简直是天助我也。只可惜出战的是桓温,如果让他活着回来,咱们的日子怕是就没得过了。相龙果然精通兵法,须臾之间就能想到应对之策。司马奕也似有所动,毕竟大义面前,个人得失都变得极其渺小,相龙分析的军情很有道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桓温当时出兵时所定的计划,瞬间就被天时所瓦解,自己冒险动兵,值不值得尚且不论,如若桓氏大胜而归,自己恐怕真的要尸骨无存了。相龙知道司马奕也要深思熟虑,可是他们泡在汤池的时间未免太久了,再不起身怕是要被人架着才能走出去了。他双手自然的搂住司马奕,并在对方略有所察却没有反应过来前的瞬间,松开了,像是提醒着,时间太久了他们该回宫了。司马奕还沉浸在思虑当中,突然被相龙揽住也没有发觉,此人平时逾越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儿时就习惯了,俩人同榻而眠时,不是搂就是抱,有时候还举,举起来又扔,摔摔打打,啃啃咬咬,简直不像是与人类接触,倒是像养了条猛犬,更像是只小兽。相龙这种动作往往意为求关注,司马奕专注的做一件事情,太久没有理睬他时,逾矩的行为便来了,所以司马奕收起思虑,看看眼前的人,他已经从水里站起身来,对,还是□□,就这么晃晃荡荡的走在司马奕身边的台阶上。相龙,朕将来封你个将军可好?这有碍观瞻的画面,让司马奕很想逞逞口舌之快。嗯?相龙有点反应不过来。既然你这个常使的官职都是朕自创,再选个特殊的封号给你吧!司马奕看起来很正经。宫中除了宦官本不该有其他官职,常使这个已经很逾越了,将军的封号嘛,骠骑将军啊,车骑将军啊,都很威武啊,何必再创。相龙不知哪里有坑,但是本能的觉得就是有坑。这些都是别人用过的,怎么能表达你我的情谊呢!司马奕闭着双眼摇摇头。既然这样,叫什么好呢?相龙还是觉得应该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回宫去。就赐你定光将军,如何?司马奕笑笑,他肩膀已微微颤抖,忍得快是极限了。听起来还挺威武的。相龙有点疑惑,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定光,定光?司马奕终于憋不住了,大笑不止,前仰后合的像风中的稻草。定光?光定,腚光!!!相龙的猪脑汤又该上线了。哗啦一声,相龙从台阶上面冲下来瞬间扑倒了司马奕,俩人一同栽入水中,水花四溅,听不见二人争执,只剩下水中唔唔声和咕嘟咕嘟声。我让你腚光将军,咕嘟咕嘟。第8章 桓子符北伐险丧命,司马奕疑心身边人尘沙掩日,寸草不生,树无全枝,风过枝断。与天时相斗的大司马率军过黄墟时,连战乱的流民都难得一见,行军路上偶有白骨,也是残破不全,真是应了这个地名,昏黄无垠的废墟一片。随着节节大胜,燕国侵吞之地慢慢吐出,再次行军于故地,桓温之心却跌于谷底。陈留本是汉朝时期封属的梁国,富庶丰登,民风淳朴。乃至后世魏王伐董卓老贼时,也是起兵于此。当年司马炎称帝之前也自封过陈留王,如此豪杰辈出之地,在祸乱多战的现在,以桓温看来,残破沧桑,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晋军燕军的争夺,秦军的屡次进犯,让这座古城的旧日风貌已荡然无存。行军至此,桓温不禁很想逗留长久些,哪怕是以己绵薄之力,也要振兴古城,救民于水深火热。可惜,天水指望不上,战火也抵挡不住,从燕军那刺探的消息称,燕国大将慕容垂、傅末波等人已集结兵马八万大军,前来抵抗晋军。为了阻挡晋军继续向前,逼近燕国都城邺城,慕容垂等人是倾国之兵背水一战了,这场恶仗一触即发,桓温要做好十足的准备,才敢应战。桓温随即下令,命袁真于十日内进攻谯、梁,务必打开石门水道,接应军械物资,使大军后方稳固。而自己则带兵马前往枋头与燕军对峙,两兵交战,补给不足最是大忌。晋军的铁骑,桓温胸有成竹,后方的支援,则是忧心忐忑,又不能吐露半句。十日已过,袁真对石门水道仍是束手无策,继续耽误下去,只能贻误战机,桓温有些沉不住气了。又等了十日,袁真依旧音信全无,燕军已然得知晋军粮草不足,更加猖狂叫战。临近九月,桓温裨将邓遐、朱序前去偷截粮草,遇暐将傅末波,两军大战于林渚,晋军被打的丢盔弃甲,两位大将也险些丧命。桓温终于抵挡不住军粮竭尽,后方空虚,只好下令焚毁战船,退军而去。慕容随即垂率八千骑军追赶,与晋军战于襄邑。此时桓温已是强弩之末,屡战屡败,死伤万余人。雪上加霜的是,桓温不知秦军已经由洛阳兵发许昌,打着支援燕军的旗号,欲诛杀他于归路之上。于是燕军在襄邑之战时,假意运输粮草不利,战败于晋军,沿路放弃少量粮草,引桓温深入追敌。此时晋军兵马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偶然胜利点亮了他们的希望,粮草的诱惑,此时竟大于家乡,乘胜追击,头昏脑涨的陷入了燕军的埋伏。桓温血战之中,突然记起妻子临行之梦,穷寇莫追,便火速下令撤兵,可是,已经全然来不及了,他率领的主力部队险些没有逃过秦军的截杀,众将士拼死护主,才使桓温逃出了一条命来,其余残部皆被秦军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