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在这儿!”泽秋尖声问。
陈璜走到泽秋身侧拽了拽她的袖子,让她别再激怒银九,却被推开。他无奈,只好挡在他她前头问:“九爷,是那个会用牵机术的人?洛姬?”
“只管守好禁地,下去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让他们离开。
泽秋越看越气,甩开陈璜便指着榻上的杜泉说:“洛姬,不就是那个自诩为鲛族后裔的邪祟!那人分明是来找杜泉的,是她招惹来的!”
“出去。”银九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笔不知在写什么。
一边陈璜拽着泽秋的胳膊要拉她出去,边劝说道:“不论找谁,敢闯公馆就得让他们知道厉害!快走,芒星已经在外头布阵了,咱们去帮忙。”
“走什么走!”泽秋倔强地立在原地,扭头见杜泉垂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恨得牙都痒痒,若不是顾及银九在场真想骂一句“贱人”。
可她很了解银九,不敢说这些难听的字眼。
于是走到桌前,倔强道:“杜泉既然不是给我准备的魂器,为何不赶走!如今洛姬也不知勾结了什么妖邪,厉害得很,既想要杜泉,咱们把她交出去便是了,何须为了她搅得公馆不得安宁。禁地近来频频波动,早有居心叵测之徒觊觎,九哥哥你现在正是法力虚弱之时,若禁地损毁,整个龙海市都得跟着遭殃。九哥哥,你不是一向以大局为重么!她自己惹得祸,为何要我们替她扛!”
杜泉本来在一旁沉默着,她甚至在想“如果牺牲她可以换来大家平安倒也值了。”可泽秋这字字带血的话却让她心底有了恨意。
什么叫“她自己惹的祸,自己扛!”
她究竟做错什么了,惹到谁了!为什么他们就这么容不下她!这些自以为强者的人看不起她、害她、辱她、骂她、囚禁她……如今反而说她自己惹祸。
好笑,真是好笑!
若非他们有私心,又怎么好心将她收留在这儿!一会儿要她命,一会儿要她魂,现如今倒成了她的罪!
凭什么?
弱肉强食?
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吧,难道她生来就活该被这些人捏在手里摔打吗!
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她的泪大颗大颗滚落,伴着唇角的血被她狠狠咽下去,她无声哭着,心里冰凉一片。
恨意像藤蔓迅速滋长,手上的红绳温热,似乎想压制她心口生出的这股戾气,杜泉用另一只覆盖在上面,侧头瞥了他们一眼,生平头一次觉得,这世道……一旦你不争心软,就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她咬着牙坐起身,从裤兜里掏出牡丹送给她的小镜子,巴掌大小,能将人照得十分清晰。
她缓慢地扣上衣扣,抚平衣裳的褶皱,遮眼的刘海被拨到一侧,用楼月生给的发卡固定住,露出一双大而乌黑的眸子。这张脸怯懦又无辜,她勾唇笑了笑,眼里哪还有半分天真……
第二十五章
没了那厚厚的发帘,她白净而小巧的脸便露了出来,清清淡淡,宛如染墨湖中莲花,秀美,恬静。
她没理凌乱的发丝,刻意将衣衫上的血痕露出,搓着手腕缓缓地走过来,她半垂着头,脸上挂着泪痕,就连一侧的陈璜此时也被她抓住了视线。
“九爷,让我……走吧。”她径直走到银九的书桌一侧,缓缓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向银九,哽咽道:“您说,弱肉强食,我无能便不怨。多谢……九爷三番四次的……救命之恩,我的命……早就是您的了,您让我生……便生,让我死……便死,我什么都不怕。”随后伸出手抓住银九的衣摆。
话音落罢,银九写字的手忽然一顿侧头向她看过来,杜泉立刻暖暖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梨涡深陷,倔强又柔弱。
她紧紧地攥着银九的衣衫,努力笑着,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再真挚一点,再柔弱一点……让他可怜你。”
银九忽然问:“你真不怕?”
“嗯。”眼里蓄起泪却含着不落下来,此时的她似乎已将自己全部信赖都押在了银九身上。
“杜泉……”
“九爷,我不想牵连……任何人,尤其是……你。”她说话时舌尖微卷,尾音含糊,语气近似诱惑一般。
一旁的泽秋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贱人。”
杜泉低下头,眼泪终于滚下来,一滴两滴,陆陆续续滴在她的粗布裤子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室内寂静,杜泉被抬起下颌,银九俯身为她拭泪,一双眼沉沉地望着她,动作极轻,她用尽全身力气来承受那近似于审视的目光。
“噔噔……”外边脚步声传来。
杜泉总算缓了口气,扭头看向门口。
楼月生急匆匆进门,把刚才那一幕收入眼底,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他走到陈璜身侧,却看向沉默的泽秋,快速出手将她指尖的暗器截下。
银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坐直身子,想来,他也是知道泽秋起了杀心的。
楼月生笑了笑,对陈璜说:“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我和九爷说两句。”
他知道,因着某些陈年旧情,银九对泽秋比别人宽容几分,这些年没少费心为她寻找魂器,用凡人身养着她的魂魄,可这份关怀在泽秋这里变了味道,她对银九的情愫已经近乎于痴狂。
杜泉的出现让她变得越发偏激。
可银九不同,他活得太久,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这幅不近人情的性子,虽接任了苍龙山鬼,可他着实没做过什么造福山灵的事。
为数不多的出手,都是因为山脉之内妖祟太过猖獗,他前往诛杀,他的妖火大杀四方,杀邪除恶之后必会留下一片狼藉,从此周围百年之内寸草不生,殃及无辜。
所以,他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可偏偏生的好相貌,惹一身桃花债。泽秋是,泉客是,杜泉也是……
泽秋不愿意走,依旧倔强地杵在屋内。
银九没发话,楼月生耸了耸肩,大步走过去将杜泉扶起来,替她擦了泪,手指抚摸着她头上的发卡,担忧道:“……小尾巴,你可吓死我了!刚刚遇到什么事了,蝶翼躁动不安,我紧赶慢赶,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