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低头接过, 抿了一小口, 用汤勺在碗里打圈。
我刚想说什么, 他却冷不丁道了一句,“扇子, 你还是太顽皮。”
听他这么说,我连忙缩了缩身子,害怕地不得了。顾曲将手里的桃花羹搁下,又随即扶我躺下,替我捏好了被角, 抬眼看了看窗格外, 他道,“今晚月色真美。”
说罢, 便起身走开了,我看着窗外,月色正浓。
很快便是三日后,其实顾曲不用将我软禁在芳华殿内,因为除了这儿, 我哪里去不了, 也都不敢去。大婚当日,我穿着凤冠霞帔, 坐在铜镜前, 身后的几位喜婆絮絮叨叨,好不热闹。
只是这情景却让我心里堵得慌,我想起少主那次冒着危险, 潜入芳华殿,昏迷前同我说的那句话。他说,合过十,也算是成过亲了。
梧桐仍旧装疯卖傻,围在我身边,趁着喜婆不注意,将梳妆匣上的首饰偷偷拿走,藏在袖子里。顾曲将她拦下,用了好一些冰糖葫芦,才将那些首饰置换了回来。
他的神情有些无奈,也有一丝让人不容易察觉到的宠溺。他径直走了进来,想看我一眼,喜婆忙将他拦在外头,不让他进。喜婆说了,新娘在成亲的前都不可见到新郎,否则不吉利。
顾曲偏要进来,几个喜婆便将他赶了出去。我听见他的笑声在屋子门口回荡着,我想他大概好久都不曾这么开怀大笑了吧。
吉时很快就到了,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已经被打扮地满头珠翠,胭脂水粉也将我这几日的憔悴统统隐去,但我并不快乐,甚至有那么一点害怕。
我总觉得他已经发现我去过明月客栈,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喜婆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走上前安抚道,“姑娘,别难过了,我们女人啊都是这么过来的。等拜了堂,成了亲,他可就是你后半生唯一的依靠了。我看着你这夫君长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待你也很温柔,你该高兴才对啊!”
我轻轻点头,一滴泪却落了下来。喜婆替我盖上了红盖头,搀扶着我走向中堂。
门外开始锣鼓喧天,爆竹齐鸣。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牵红,泪水缓缓地模糊了视线。我听见高堂之上,那个假少主在说话,今天是他主婚。又因我同顾曲二人已无父母,故此他就代替了高堂。
按理来说,虽然我父母已亡故,但有哥哥在,也不应该由这个假少主来代替。我在人群中寻找着哥哥的身影,可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却不知去向。
傧相在一旁等得急了,也生怕错过吉时,忙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且慢!”傧相的这第三声还没起,便听见有声音从远处传了进来。
拥挤在中堂前的人们缓缓让出一条道来,紧跟着有一席蔚蓝色的衣衫在我的身边停下。
我能感到顾曲握着牵红的手微微一颤,紧接着冷笑道,“杨守戚,你终于来了,我等你了好久啊!”
“顾曲,收手吧!”梧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们来得正好,黄泉路上也相互有个照应,不孤单。”顾曲的声音里一种凉意,便是在草长莺飞的二月天,也让人觉得刺骨寒冷。
我隔着红盖头,看不清顾曲的表情,他像是挥了挥手,便有几个人,将陆先生和梧桐架了上来。
“杨守戚,你说我该从谁开始呢?”顾曲从旁人的手里拔出了长剑,颇有挑衅的味道。
“顾曲,放了他们,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少主心急如焚道。
我一把掀掉了红盖头,冲上前去夺顾曲手里的长剑。谁想这动作彻底恼怒了顾曲,他飞快地将长剑别到身后,推了我一把。
他大概以为我是上来寻死的。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绝望道,“顾曲,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顾曲眉心紧拧,朝我靠了过来,蹲下身子,又将掉落在地上的红盖头重新盖到我的头上,柔声道,“扇子,喜婆不是说了吗?这红盖头是要在洞房花烛夜,新郎用秤杆掀开的。”
他讲话柔柔,却分明句句带刀,我浑身发抖,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却不以为然,站起身,又说了一句,“扇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敢掀下这盖头,我保证你在这桑瑶城里,看不到一个活人。”
他话音刚落,我的身后就上来两人,两把长剑交叉架在我的脖子上,寒气逼人。
“顾曲,你放了她!我给你做人质。”少主见此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守戚,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今天我只想和扇子安安静静地拜堂成亲,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你真的让我很头疼。”顾曲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股杀气。
“顾曲,你当真以为珺扇把你姐姐的名字,从封灵薄的上头除去了吗?”少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少主!”
“少主!”
“少主!”
陆先生,青凤和梧桐都不约而同地唤了一声,语气很是紧张。
梧桐起先哭了起来,“少主,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了!”
“你说什么?”顾曲听他这么一说,语气里显然有一丝慌乱。
“你手上的那本是假的,”少主说着,从身后掏出封灵薄,举在手上道,“顾曲,你放了她,我把封灵薄交给你。”
“杨守戚,我凭什么信你?”顾曲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珺扇在你手上,我不会拿她的命来跟你赌,”少主淡淡道,“只要你放了她,我便将顾瑶的名字从这上头划去。不过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