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趁着顾曲和哥哥没有回来的时候,慌忙将屋内的血迹擦拭干净。现在潋月阁内,除了陆先生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当初哥哥拒绝去救少主的时候,神情毅然冰冷决绝。他同顾曲一样,其实根本就不想少主活下来。可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
可顾瑶这个名字,总让我忐忑不安。等我偷跑着去重华轩的时候,却在半路被青凤拦了下来,她的长剑搁在我的脖颈上,面无表情道,“昨晚的事,你若是敢同任何人提起半个字,我就杀了你。”
“我知道,”我回答,随后急切道,“少主他现在人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别问,”青凤将长剑收回剑鞘,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我,冷冷道,“再问,也杀。”
她这么说,我心里有话又咽了下去。梧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着我,茫茫然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连忙擦干眼泪,笑道,“我没哭,我没事。”
“姐姐,你不要哭了,我给你吃冰糖葫芦好不好?”梧桐说着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我手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我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外头的糖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我含泪咬了一口下去,甜甜酸酸的,却在我嘴里慢慢变得发苦。
我等了几日,仍旧没能见到少主的身影。重华轩的门口已经长满了杂草,里头的灯火,也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再燃起来了。
又隔了几日,顾曲风尘仆仆的从瑟海回来了,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可一见到我,立马展颜道,“扇子,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顾曲侧过身去,我看见他的后头走来一人,他穿着蔚蓝色的衣袍,可他身上气息告诉我,他并是少主。我生怕顾曲看出破绽来,只能硬着迎上前去,装作激动万分的模样,“少主,你回来了。”
顾曲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笑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我脚步离这个人三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本能地觉得反感,尽管他的五官容貌,同少主一模一样。可我仍在瞬间,便认了出来,他不是少主。顾曲可以用芳华镜捏造出一个音容相貌的人出来,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的身上有少主一半的生灵。两半生灵离得近了,身体的主人会不由自主地朝另一半靠去。
只有离得近了,才觉得安心踏实。
那个人见我如此,倒了也没察觉出异样,只是道,“珺扇,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想连这话,估摸也是顾曲教他的,少主生来性子清冷,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我不知道顾曲为什么会这么安排,我更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去过瑟海,但唯一可以肯定是,少主不是他救出来的。少主出现的那个晚上,顾曲才走没几天,是绝对不可能到达瑟海的。
想到这里,我脊背发冷的同时,也对顾曲彻底失望了。我本就对他能救出少主不抱太大的希望,可他却骗了我。只是这场戏,我需得再演下去。我连自己的眼泪,是真是假也分不清楚,伸手擦了擦,笑道,“怎么会?少主回来了就好。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少主。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要不是我,少主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那个人听我这么说,便知道我并没有认出他的假的少主。故此放下了所有的戒备道,“你不用如此自责,错不在你。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母神大人已去灵王那儿面壁思过了。这次,多亏了顾曲,要不是他,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同我心中所想如出一辙,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顾曲的如何艰辛,和困难重重。而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等他说完,我才道,“少主,我马上要和顾曲成亲了。”
“是吗?怎么这么突然?” 他问,这下连神情也懒得伪装了。
我反而要装作很痛心落寞的样子,问道,“少主可还记得,当初在宗灵塔下,你答应过我什么?”
那人面色一改,突然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喜欢顾曲,我还答应你,等回了潋月阁就给你们主婚。”
我几乎要被这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给逗乐了。少主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我不禁也暗暗嘲笑顾曲,要撒谎也得找个机灵的人来。芳华镜内捏造出来的人,终归只是个傀儡罢了,没有血肉的。
当然顾曲定是不知道,那日在塔里,少主同我说的是,‘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我没有再回答他,哥哥从外头走了进来,见我们两,先是一愣又问,“顾曲呢?”
“他方才往重华轩去了。”
“我去看看他,他从瑟海回来,日夜兼程,怕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我听着这二人,一问一答的,莫名地烦躁起来,“少主,哥哥,我有点累,想睡一觉。”
“好,少主我们先走吧。”
哥哥说了一句,拉着假少主走出了屋子。
我躺着床上,并没有半点困意,顾曲中途开门进来看了我一次,见我神情落寞的样子,只以为是身体不舒服,便也没多问。可我看着他的身影,骨子里是咬牙切齿的恨。
夜里的时候,我又去看陆先生。可他仍然没有醒来。我见四周无人,便在他的床沿坐下,轻声道,“陆先生,我好害怕,少主回来了,可他却不是少主。”
我看着陆先生双眼紧闭,面容瘦弱,心酸地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我却见陆先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道,“丫头,明月客栈。”
我连忙反应了过来,几乎要紧张地说不出话来,问道,“陆先生你醒了?什么明月客栈?”
可我再看时,陆先生已经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答我。我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刚想再说,顾曲却从外头走了进来,他阴沉着一张脸问道,“扇子,你在同谁说话?”
他这么问,我瞬间就明白了许多,“顾曲,我给陆先生唱童谣呢。小时候,祖母说过,那些因为重伤而生死未卜的人,只要听了童谣,他们就舍不得走了。”
顾曲信以为真,上前拉住我的手,温柔地说道,“陆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杨守戚已经回来,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本能地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回来,身上莫名觉得有些发冷。顾曲察觉出了我神情的微妙变化,再没有执意过来牵我的手,只是道,“扇子,我送你回去吧。”
出门之前,我再看了陆先生一眼,我想他应该只是睡着了。
顾曲领着我回了芳华殿,夜风很大,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把外衣摘下来,披在我的身上。他停住脚步,目光凛冽地看着我道,“扇子,从今往后,除了芳华殿哪里都不许去。”
我有些慌乱的抬起来头看着他,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像是生气了,更想是一种憎恶。我想也没想,撒开腿,疯一般地朝潋月阁的大门外跑去。我只想离开这里,离他越远越好。从瑟海回来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顾曲。
这里的一切让我没来由的害怕,我只想逃。
顾曲静静立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在夜色茫茫中奔跑,而无动于衷。潋月阁的大门敞开着,外头街道上人头攒动,灯火辉煌。而我眼见伸手就能触及那扇大门的时候,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合上了。
我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大门,眼里是恐惧和绝望。顾曲悄然无息地来到了我的面前,他铁青着一张问我,“扇子,这么晚了,你要哪里?”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用力地去挖门缝,试图将门打开。
但下一刻我的身体就想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就连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顾曲看着我,很是失望地摇摇头道,“扇子,你不乖。”
他笑让我害怕,
他说着,便将我怀抱起来,一个飞身上了芳华殿,进了屋,将我放在床榻上。
我就像个木偶一般坐在床榻的边缘。顾曲倒了杯薄酒,举着杯子在我的面前晃了晃,又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想起身想逃,却见他低眉笑道,“扇子,只要你乖乖的,我便不会伤害潋月的任何一个人。”
“顾曲,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急得快哭了,但凡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便也不会这么绝望。
“别哭,你一哭,我就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就想杀人。”说完,他一饮而尽,将酒杯捏了粉碎,继而道,“你若不信,不妨一试,就从陆先生开始吧。”
他和从前我认识的顾曲判若两人,残忍地令人发指,我见他要走,这才反应过来,跪倒在地,“顾曲,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的?”顾曲蹲下身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我,伸手抵住了我的下巴,冷笑道,“我顾曲有今天这样的下场,潋月阁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究竟是怎么回事?顾曲,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慌忙拉着他的衣袖,急切地盘问着。
顾曲伸手轻轻地将我脸上的泪水拭去,神情又变得柔和起来,“扇子,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三天后,同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