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风,你要娶的是谁家的姑娘?莫不是你身边这位?”皇帝也很是无奈,凡事绝没有强求的道理,只好忍痛割爱。
“回圣上的话,她叫素雪,是我回都城的时候偶然碰见的,她没有亲人,我看她可怜所以就将她带回了府。”贺长风绞尽脑汁,怨自己实在是有些口舌笨拙,只好道,“末将对她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好!”皇帝高声地答道,像在把肚子的不甘心通通释放了出来,提起笔道,“朕这就拟旨赐婚。”
素雪并不知道贺长风这样的安排,心中欢欣,却也忧虑。古来伴君如伴虎,女人心细敏感,方才两人对话间,皇帝已经有了一丝火气,但贺长风却浑然不觉,这不得不让素雪捏了一把汗。
待圣上拟好圣旨,贺长风接到心中,这才稍稍安心了些,朝素雪温柔一笑。
皇帝搁下笔,走近素雪,端详了一会儿问道,“长风啊,这姑娘不像是我们晋国的人,可是在行军打仗中遇到的?”
素雪心一颤,想着进宫前贺长风交代的,于是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去,避开皇帝的目光。
“回圣上的话,素雪的确不是晋国的人,她父亲的是蜀国人,但她从小在晋国长大。圣上若是不信,可仔细盘问她。”
贺长风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样胡诌,能否躲过皇上的眼睛,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
而皇上目光一直盯着素雪,似乎像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殿内静静的,气氛有些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回圣上的话,民女是姑苏人氏,祖上一直久居广陵,而后才迁至姑苏,父亲是蜀国人,”素雪小声地答道。
此话一出,皇帝仰头大笑,拍了拍贺长风的肩膀,“你紧张什么?朕只是觉得新鲜,这世上竟然也会有令你心动之人,朕猜想的不错,定是江南女子的婀娜,才能配上你的铮铮铁骨。”
贺长风紧握着的拳头松了开来,淡淡笑道,“圣上过奖了,素雪是个粗人,若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圣上恕罪。”
“也好,你心有所属,朕深感欣慰。正好,朕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皇帝朝内侍太监挥了挥手道,“去将朕前几日临摹的山水画拿过来。”
贺长风这下才算放下心来,只要皇帝不提娶永宁公主一事,其余的无需担忧。
画卷被呈了上来,贺长风双手接过,连忙同素雪跪地叩首谢恩。
出了宫门,马车缓缓地驶向将军府,这一回,算是有惊无险。可看着贺长风阴沉的面孔,素雪知道他定有心事,于是伸手搭上他的手背,悄声道,“将军,虽然圣旨已下,但左右不过就是一封和离书罢了,将军不必气自己,更不要为难自己。”
“别乱想,我是真心想娶你。”他说着,展开大氅将她搂入自己怀中,想到她在殿前的回答,不由心头一慌问道,“不过你方才也实在大胆了些,谎称自己是苏州人氏,你可知这是杀头之罪,要诛九族的。”
“将军,”听到贺长风这么说,她从他的怀里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答道,“我没有欺瞒圣上,我说的句句属实,但是我唯一没有同圣上坦白的就是,我母亲是被爹爹掳去蜀国的。”
马车里久久的沉默,他将她搂紧怀里,轻吻这她的额头,低声道,“别怕,有我在,你再也不会颠沛流离。”
大雪天里,两个身躯依偎在一起,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等回了将军府的时候,贺长焕已经在府门外久候多时,他生怕自己弟弟这冲动的性子,恐会让圣上勃然大怒,引来杀身之祸。
但当看到马车下两个人都平平安安地回来时,他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猛咳几声朝贺长风道,“长风,你终于回来了,圣上怎么说的?”
贺长风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哥哥独自一人守在门口,瘦骨嶙峋地立在冰天雪地里,不觉眼眶泛红,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到他的身上,推开府门往里走道,“兄长,外头风大,先进屋。”
三人进了屋,先喝了点热茶驱驱寒气,随后,贺长风站起身朝贺长风拜道,“兄长,请恕小弟未先告知,让兄长为我担惊受怕的,是我的错。”
贺长焕忙扶起他,神色忧虑道,“你急急忙忙地进宫,究竟同圣上说了些什么?”
“兄长,我要迎娶素雪,赐婚的圣旨我也同圣上讨来了。”贺长风答道,眼神有些愧疚。
“什么?”贺长焕眉头微蹙,神情有些不悦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我以为你带着素雪进宫,最多就是同圣上说出心中所想,怎么就?”
贺长焕伸手扶了抚额,被贺长风的如此举动气得有些头疼。
“兄长放心,我也以为圣上定会大发雷霆,谁知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还送了一副他亲手临摹的山水画给我,关于永宁公主的事,他只字未提。”生怕哥哥气出病来,他连忙解释道。
贺长焕垂下手来,知道事到如今说太多的话,已经无济于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挑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吧。”
贺长风听后同素雪相视一笑,“兄长,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同贺长焕道了别,两人回到了厢房,贺长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嘲道,“我只想着我自己,竟也一时忘了问你,你想好了再回答。你若真的同我成亲,日后过的可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我这人生来愚笨,也不会哄人开心,你若想走,礼成之后我自会给你一笔银两,放你离去。”
“将军多虑了,如若我想走,那先前在苍月山的时候,我就不会跟你回晋国了。”素雪回道,紧紧握住他的手,眼里含泪起誓道,“我不会走,除非将军不想我陪在你身边。”
“想!”他有些心急,把素雪拉近了自己的怀里,“我先前是多虑了些,但有你这句话,我就再也不怕了。他们都说我杀人不眨眼,唯独你,天不怕地不怕,非要和我在一起。”
夜深了,月光照在窗格上,乌蒙蒙的。两人又说了一些悄悄话,这才歇下。
翌日两人皆起了个大早,为婚事做最后的准备。
而贺长焕也拖着病态的身子,帮忙张罗着一些索性的事情。尽管成亲的人是贺长风,但当哥哥的比弟弟还要高兴,满脸欣慰。
贺长风心中惭愧,哥哥没有成家,自己倒先赶到了前头,于是寻了素雪,私底下悄悄说起,要给哥哥安排一门婚事。
两人经商议,决定还是先找都城的媒婆去探探路。虽然贺家门第显赫,又有贺长风这样的护国大将军在,入了将军府定然是不愁吃不愁穿的。
可都城贵女也对贺长焕身染重疾一事颇有顾虑,往重了说,今日进门,指不定明日就一命呜呼了。年纪轻轻地成了寡妇,岂不是要孤苦一辈子。
也因为这样,贺长焕的亲事就这样一拖再拖,被耽搁了下来。
但是金钱面前,媒婆还是开了眼的,拍着胸脯同贺长风道,“将军要我办的事,难是不难,只不是需要等上些时日,我得嘻嘻地为将军挑选才是。”
贺长风见她如此诚恳,心中难免感激,又给媒婆加了一把碎银子,媒婆乐呵呵地告了辞。
这一事被贺长焕看在了眼里,他感激弟弟对自己的关照,可这久病缠身,怕只会耽误了人家。
贺长风回府的时候,哥哥躺在庭院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见他进来,直接了当道,“长风,其实你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其实有喜欢的人,又何苦去耽误别家的姑娘?”
“兄长有喜欢的人了?”贺长风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将信将疑道,“为何从未听兄长提起过?”
“长风,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百年好合,子孙满堂。我便是入了黄泉,也了无遗憾了。”贺长焕的神色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