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有些不敢相信, 赶忙双手接过, 连道谢的话也一时忘了说。
利剑出鞘, 锋芒毕露。
这时顾曲同少主两人面面相觑,只听见顾曲神色凝重地问了句, “弑魂剑?怎么会在他手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神情,只是转回头去,默默地盯着铜镜。
那女人打开剑鞘之后,又很快将长剑拱手送了出去道,“这是将军的佩剑, 我怎么能要?”
贺长风淡淡一笑回道, “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的, 你还是收下吧,救人要紧。”
说完抬腿往马肚子上轻轻一蹬,潇洒离去。
这柄佩剑实在是贵重了些,她曾经在军营中听起过贺长风的种种功绩,想来这把佩剑也是功不可没。可晋蜀两国是天生的死敌, 她更加不能收。
但蜀国她终究也是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 她疾走几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将长剑递到他的面前, 小心翼翼道, “将军,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贺长风知道她执意不肯收这把剑,也只好将接过, 别回自己腰上,神色平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想你的国主也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而严惩手下的将士,你安心回去吧……”
“不,将军,就让我跟着你吧,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女人说着,突然双膝跪倒在地,她头发凌乱,红色战袍下藏着她瘦弱的身躯,粉嫩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你家中还有病重的爹爹,你怎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人?更何况我是你的宿敌。”贺长风的语气里是超出他年纪的沉稳和沧桑。
“实不相瞒,我叫素雪,我不是替我爹爹出征,而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还是诚心相告道,“我爹他是个赌鬼,输了好大一笔钱,还不上赌债就把我卖给了人贩子,后来我就来军营参军了。将军放心,除了我爹爹和我兄长,没有人知道我是女儿身,我也一定不会给将军添麻烦,只求将军能赏口饭吃。我会洗衣服做饭,还会女红。”
“我是你的仇人,你跟着我,下场只会更惨。”贺长风对哭哭啼啼的女子很是没办法,所以也只好吓唬吓唬她,让她赶紧去。
而素雪是铁了心要跟贺长风走,先前她在战场上有缘见过一面,便心生欢喜,爱慕不已。哪想这次上天开了眼,总算给了她一个机会。
“我不怕,虽然他们说将军杀人不眨眼,可那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将军没有错。况且,我相信将军一定不会滥杀无辜。”素雪回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贺长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她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宁静,他心一软道,“上来吧。”
“啊?”素雪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改变了注意,满脸疑惑。
贺长风往马鞍的前头挪了挪,腾空出一大块的位置,语气不温不热道:“上马。”
“好!”素雪几乎要激动地流出泪来,她赶忙一个飞身上马,下意识地保住了贺长风的腰身。
腰间缠绕上的温柔让贺长风身躯一震,耳朵微微有些发红,随后朝后头低声道了句,“坐稳了。”
马蹄在苍茫的雪地里奔驰,苍月山终年大雪,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积雪已经半人多高,jūn_duì 原地驻扎,等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赶路。
此次出征的领军并不是贺长风,又因素雪在,故此他在路上也没有耽搁,连夜赶往将军府。
战事大捷的消息已早传遍了整个都城,贺长风在犹豫要不要先将素雪安顿在客栈的时候,却遇见了哥哥贺长焕。
哥哥自小有上战场杀敌建立功勋的抱负,但因身体欠佳,终成了泡影。弟弟凯旋归来,他自然是欢喜的,连忙从他将马上扶下,又寒暄了一会儿,接他回了将军府。
这样一来,素雪也自然而来跟着贺长风进了将军府。
而贺长焕见素雪这幅娇羞的模样,似乎明白了许多。自己的弟弟是出了名的高冷,又因年少成名,各家王侯将相都有意将自己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皆被贺长风一一婉拒。
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没有人登门将军府,给贺长风提亲了。这样一来,贺长风反倒觉得自在了些,成日不是练武,就是钻研兵书。
而今都把人带上门了,想来应该是十九不离十。当然贺长风只字未提,当哥哥的也不好多问。
两兄弟聊天,素雪就默默地端坐在桌案前给他们添茶倒酒,显得端庄又恭敬。
入夜的时候,贺长风让管家去腾出一个厢房来给素雪,谁知她却拒绝了,留在贺长风的厢房死活不肯出去。
“你有想过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吗?你一个女儿家,留在将军府,终归不是办法。”贺长风问。
知道她不愿意走,贺长风一面将自己的床榻收拾出来,又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我想一辈子跟着将军。”她回道,烛光映照下,她脸颊红得像彩霞。
“时候不早了,先睡吧。”贺长风裹了被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素雪想着刚刚那话似乎太唐突了些,但是自小爹爹就把她当男儿养,说话做事从不拘小节。想到了这里,她拖了靴子,爬上床榻,吹灭了烛火,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月光从窗格里透了进来,洒在贺长风的身上。等听到床榻上响起浅淡均匀的呼吸声时,他才慢慢地坐起身,披了件外衣,悄悄地走到庭院之中。
尽管这一次的胜利毫无悬念,但是贺长风仍旧心事重重。父亲在世时曾叮嘱自己,行事不能太过锋芒毕露,为此,他也屡次推掉了国主加官进爵的封赏,甘愿只在将军府做一个小将军。
但这一次,他却觉得有些隐约不安。
他心中也愧疚难当,自己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而哥哥却是世人眼里的病秧子。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流言蜚语,看看哥哥每天强颜欢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风起了,冰冷刺骨。
月亮四周起了一层毛绒绒的薄雾。
贺长风刚想转身回厢房时,腰间有双手抱了上来,紧跟着听到是素雪半梦半醒的嘟囔着。
“你怎么还没睡?”贺长风转过头去,看着她衣着单薄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心疼。
“将军,我害怕。”她回道,又抱紧了些。
贺长风有些无奈伸出双手,试图从她的怀抱中挣脱来。但又顾虑着男女有别,也始终不敢下重手了,试了几次之后以失败告终,只好任由她抱着。
最后恐她着凉,才不温不热地道了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就如此不矜持,你爹爹难道没有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