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发凉,顾昙握着暖了暖,瞧见他素白手上被攥出的道道红痕,又忍不住心生不豫。
他抚了抚喻识微乱的鬓发,假装未看到喻识空洞的眼神:你以后安心听话,我不会再没轻没重地伤着你了。
喻识无力地闭上了眼。
顾昙眸光一沉,正要再开口,却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位弟子。
这弟子仓促行了个礼,焦急道:公子,不不能用。周长老说,喻
他方才瞥见一瞬房内情形,顾昙非同寻常的神色让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喻识,噎了一下,只能略过:长老说,这血中有种禁制咒术,周长老未察觉,方试了一下,连法阵都烧毁了。公子,长老请您去看看。
喻识心内一震,顾昙面色阴沉地蹙眉。
你早有防备么?顾昙转头,轻轻地摩挲着喻识腕上的伤处。
喻识不自在地泛起些疼痛,但又躲不得,只平静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他也无话可说,他也极为意外。此事,他当真分毫不知。
顾昙又拿起风雷锁扣在喻识腕上,沉重的锁链压到伤口边缘,喻识微微蹙了眉头。
顾昙神色晦暗不明:你忍着点。
他起身走了几步,石壁上走动的人影皆一顿,似乎又凌乱了几分。
又有一名弟子手忙脚乱地闯进来:公公子,外面有人闯进来了!
顾昙不由一顿,语气都阴沉了些许:什么人?多少人?到哪儿了?进来做什么?
那弟子虽然害怕并慌张,但回话回得尚算清楚:是扶风山的剑修陶颂,人只有一个,已经快入地牢了。
喻识心下一颤,霎时被铺天盖地的欢喜与担忧淹没。
石壁上人影已开始有些散乱,顾昙目光阴鸷,一言不发。
那弟子瞥见他这眼神,似乎哆嗦了一下,继续急切道:公子,并非上面把守之人未发现他,他没有遮掩,却带了数百妖兽同行,上面早已厮杀成一片血海
喻识猛然一怔,顾昙眉宇间现出浓重的杀意。
第99章 收局其七
顾昙转身给喻识身侧施了一道法阵,目光阴沉:他为什么会找到此处?
喻识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牵机散何时会发作是说不准的,他临行之前,只担心陶颂会跟来,丝毫风声痕迹都没有留下。
喻识一时茫然,又卷起十分的担心。
这副样子落在顾昙眼中,顾昙深深皱起眉,飞快地转身出去了。
喻识心内焦急,却动都动不了。他第一次开始后悔,此番是不是过于低估顾昙了。
修为如此高的魔修,似乎也不需要来日,眼下就是世间祸患。
地牢内不知设了什么法阵,他一丝声音都听不见,只能见到石壁上人影散乱,头顶偶然有一二土石落下,弹在他身上的法阵处,闪出淡淡的光芒。
喻识想象着上头惨烈之状,心内一片惴惴不安。
正在翻江倒海之际,石壁上走动的人影突然一滞。
喻识瞥见数道雪亮的剑光闪过,继而自外头飞身闪过一个身影:剑修!
毫不夸张地说,喻识心下登时惊喜万分。
他动不了,也看不见陶颂,只眼角余光略略瞥见一抹黑色衣袂。
陶颂鬓发皆有些乱,衣襟微有破碎,染着淋漓的血迹。怀霜剑上滑下血滴,他飞跃进来,一眼瞧见喻识的模样,心底深深一沉。
喻识还没来得及开口,别听得陶颂沉声道:剑修,小心些。
紧接着,便是锋利的剑势,撞向喻识身侧的法阵。
魔修的法阵,喻识并不懂得怎么破解。他上辈子,就这样拿着怀霜,直接去劈开的。
但顾昙的修为显然已极为高深,怀霜剑斩了数次,地牢都有些许不稳之势,这法阵却并未如何动摇。
喻识忍不住出声:你没事吧!
陶颂不动声色地擦掉嘴角血迹,轻轻笑了笑:剑修别担心,闭上眼睛。
喻识心下一急,却又听到陶颂轻声道:听话,没时间了。
他心潮莫名起伏了下,不由骂自己都什么时辰了还想东想西,却又泛起些心安,默默闭上了眼睛。
陶颂见他真的看不见了,不由放开了些。他提起全部真气,再次对法阵发动攻势。
再次数道下去,法阵终于颤动了些,陶颂一鼓作气,也没有顾及肺腑间混乱的气息,直直地向法阵斩下。
喻识于紧张的黑暗之中,只隐隐听见咔嚓一声。法阵碎裂之时,陶颂扑过来,眼疾手快地斩断风雷锁,抱着喻识躲过了砸下的数块碎石。
尘土沙砾落了他满头,陶颂打眼便瞧见了喻识腕上包扎的巾帕,眉头愈发深了几分。
喻识终于被解开了周身禁制,忍不住直接紧紧地拥住陶颂。
他也不知究竟分开了多久,但再次见到陶颂,他发觉每一刻,他都在想陶颂。
陶颂安抚地抱住他:剑修,我来了,我马上就带你回去。
他堪堪压住涌上喉间的鲜血,轻轻地探了探喻识身上几处穴位。
倒是没下重手,修为还在。
他解了法术,喻识稍微调息了一遭肺腑间充盈的真气,手上被塞上一把剑:拿着防身,跟好我。
不过这几句话间,此地已有崩塌之象。
陶颂刚拉着喻识起身,行出几步,一回身,正对上眉眼阴鸷的顾昙。
相比于略显狼狈的二人,顾昙周身不见尘泥,十分地干净利落,唯有下方衣摆,染着殷红的血迹。
地牢已有些晃动,长明灯的火光摇晃着,落在他深沉的眉眼间,显得格外狰狞。
陶颂紧紧地握住喻识,在他愤恨的目光下,反而显得尤其的坦荡平静。
顾昙阴狠的目光,自陶颂脸上,挪到二人交握的手上,再次落到陶颂脸上。
二人于电光火石之间,对视一眼,陶颂简单地弯起眉眼,猝不及防地就朝着顾昙出剑。
怀霜剑势凛冽无比,顾昙下意识地躲开几步,却发觉这只是虚晃一招。雪亮的剑光闪过,却是径直斩向他身后地牢石壁。
地牢本就不稳,在被怀霜蓄意破坏之后,开始有分崩离析之态。
这地牢不知建在何处,喻识只觉得脚下头顶皆晃动起来,颇有些地动山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