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拽着我向前躬身,我脑子里轰然一炸,低头发现自己竟穿着一身龙凤织金的大红喜袍,头上压着沉甸甸的红盖头,究竟是梦是醒恍惚间竟难以分辨。
我一把扯下大红盖头,抬眼看到小七也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胸前挂着一朵大红绣球,正笑吟吟站在我面前,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直直看向我双眸深处。
我骇然叫道:“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小七抓着我的手,温声细语道:“和你拜堂成亲啊。”
我悚然四顾,只见堂内大红灯笼随风摇摆,洒下一地影影憧憧,四周挤满披红着绿的男女老幼,随打扮得鲜亮喜庆,但每个人脸上却挂着千篇一律生硬的笑容,连嘴角扬起的高度都好似比着尺子量过一般,越瞧越让人心底直冒寒气。坐在上首两把八仙椅上的一对老夫妇,应是小七的双亲了,可我今日见过小七的父亲,堂上端坐的这位打眼一瞧是他那亲爹,可再瞧一眼又觉差那么点意思,究竟是哪里不像呢,对了,小七的亲爹对对他这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恨不得一日打他八百遍,怎会笑得这般和蔼可亲……
我闭了闭眼睛,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喃喃自语道:“在做梦,在做梦……”
小七却笑道:“是梦是醒有甚关系,喝了交杯酒,你与我便定下三生之盟,这样你便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我忽觉指尖一阵刺痛,小七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只合欢缠枝的白瓷小盏,盏中两滴殷红的血珠正在氤氲交融,这一痛之下我心头也随之一凛,不是梦,眼前诡异的一切竟不是梦。
我忙道:“男婚女嫁讲究两厢情愿,我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
小七两只眼睛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幽幽问道:“我有哪里不好,你为何瞧不上我?”
我额头上冒出两颗豆大的汗珠:“不是这个问题,我与你满打满算才相识三日,如何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小七声音愈发幽怨:“难道你已心有所属?”
我情急之下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已心有所属,你莫要强人所难。”
小七冷笑道:“是你那二百五师兄吧?”
我微微一怔,旋即面不改色的胡扯八道起来:“是了是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已将终身定给师兄,只能抱歉与你有缘无分了,不瞒你说,我师兄厉害的紧,是个顶顶惹不起的人,咱们还是各自珍重,各自珍重吧……”
左右我坑星沉那厮不止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坑着坑着就没什么良心不安的感觉了。
我说话间转身就要往外跑,只听身后衣袍猎猎作响,转眼间又被挡住了去路,小七一双上挑狐狸眼直直看着我,那种奇怪的晕眩再次袭来,我心道不好,他这双眼睛似乎又什么蹊跷,可我的目光好似被他那天罗地网的眼神捕获了一般,竟是怎么移都移不开了。
“我倒要瞧瞧你师兄有多厉害……”
他说话间火红袖袍一挥,我便好似风中一片孤叶,身不由己的朝他怀里扑去,他一手揽在我腰上,顷刻间便将我掠至烟雾缭绕的香案前,不由分说将一杯掺了血的酒塞进我手里,强迫我与他一同饮下交杯酒。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衣青衫忽的掠至眼前,我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揽在我腰上的手瞬间卸了力道,继而响起一声凄厉刺耳的哀嚎。
小七一个趔趄向前栽去,一头撞进了香案里,我这才恍然发现那香案好似是纸糊的,小七的双亲连同四周笑容僵硬的男女老幼全都是纸糊的,难道这就是师兄方才所说的摄魂术?
我回过神来时,已偎依在一方熟悉的胸膛上。
“师兄……”
我惊喜的叫道。
星沉脸上神情有些古怪,耳根也好似红得不太正常,他哑着嗓子沉声问道:“你将终身定给哪个师兄了……”
第50章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哑然,方才搪塞小七的话,竟被他听到了,好在我没有指名道姓,不然这祖宗还不就手把我片成一盘五花肉,煎炒烹炸只随他高兴吗……
我当即恶人先告状,小声嘟囔道:“你既来了,作何只在一旁偷听,不早些救我?”
他耳根那抹可疑的红晕瞬间蔓延到整个耳朵,继而整个脸颊也跟着火烧连营的红了,瞧着甚是可爱。
我不禁看得两眼发直,要知我这债主一贯走的是孤高冷傲风,那张冠绝流波的俏脸好似南极仙翁家的冰坨子雕出来的,几时这般热气腾腾过。
眼前这枚新鲜出炉的热乎小脸蛋,瞧着简直可爱的要死,我若不是怕被他当场打死,真想伸手在他又凶又萌的脸蛋上使劲揉搓两把。
星沉被我瞧的脸上神情更加古怪,他尴尬的轻咳一声,避开我如胶似漆的视线,指向抱着胳膊滚在地上的小七淡淡道:“我将他大卸八块给你看。”
他手上顷刻间多出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挑起俊逸眉梢飞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少年轻狂的笑容,随手挽了个风骚的剑花便向小七挥去,我心尖上又是一颤,这家伙平日里和人打架时雷厉风行果决狠辣,什么时候如此风骚过。
星沉剑光如流星,直取小七胸口,墙头草和随风倒两只小狐狸猛地挡在小七身前,我也唬得险些魂飞魄散,今夜小七逼婚之事且放一边不提,我与他们三个这几日相处下来情谊却是真的,怎能让师兄真的去砍他们。
我惊惶之下连嗓子都喊破了音:“师兄莫要伤他们。”
星沉剑刃已抵在小七胸前,听到我在他身后的叫喊,千钧一发间转了方向,刷拉拉挽了几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小七一身风流倜傥的大红喜袍转眼间碎成了百八十片,□□的胸前不知是巧合还是巧夺天工,几道血痕赫然连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王八……
星沉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大作,朝小七冷笑道:“爷今日心情好,权且饶你一命。”
他说完便收了剑转身向我走来,嘴角那抹明媚笑容好似携了整个三月春风里的畅意温暖。
我本有一肚子疑惑要向小七和这两只小狐狸当面问清,无奈星沉抓了我的手便将我向门外带去,转眼间腾空而起,在漆黑夜色中驾云飞出了空桑山,我默默回头望了一眼小七家灯火阑珊的田庄,终是没能好好与他们三个道一声后会有期了……
天上挂着一层沉甸甸的浓云,不一会儿竟噼里啪啦掉起雨点来,我瞧着山脚下一处小村落尚有星点灯火,便对星沉说道:“师兄,我们找个屋檐避一避雨吧。”
星沉点点头,带着我飘然落在一个篱落疏疏的小院里。
夜深人静,小院两间房舍黑灯瞎火,只有雨点淅淅沥沥落着,我们轻手轻脚走到一个矮矮的屋檐下。
我与星沉并肩立在屋檐下,有些出神的看着天地间静静交织的雨帘,星沉突然拉过我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我的指尖。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隐约瞧见指尖上被小七刺破的地方,还留着一个暗红的小点,直到此时才觉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开来,我小声对星沉说道:“方才那堂中除了小七和那两只小狐狸,其他人竟都是纸糊的,我却瞧着他们有说有笑,当真诡异的紧,不知是什么邪术。”
星沉淡淡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怕吵醒房中睡觉的人,十分小声的解释:“小七和那两只小狐狸,当真十分好性子,与我也颇相处的来,我如何瞧他们都不像能做出算计我的事来,眼下走的匆忙,终是没机会当面问一问他们了。”
星沉似乎轻嗤了一声,“方才你那狐狸朋友想要与你结一个三生之盟,这是一种阴损的邪术,你若与他饮了交杯酒,三辈子都会与他纠缠不清。”
我哑然,“小七行事也忒虎了些,一辈子都不能保证到头来相看两不厌,他一定就是三辈子,万一砸到手里,倒贴都贴不出去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