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有时候你所见之事并非一定是真实的,你那两位小舅舅他们并非你外祖父之子,周氏心存歹念你可知道?老爷是周氏娘家之人在半道上刘氏啜泣着,后半截话被江水吞噬。那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他们又有何错!方季不依不饶。他们错在心存贪念,明知不妥,却依旧涉险。他们只不过是生活所迫,何以致死?他们若不死,一旦事情泄漏,死的可是整个方氏一族,方氏一族好几百口人,小少爷,你难道愿意看他们死吗?方季哑然。这明明是他母亲一人所为,为何牵扯那么多无辜之人?无论亲疏,皆是人命!莫公子屠了莫氏一百余人口,小少爷,你如何说?刘氏拢了拢披风,将狐裘抱紧在怀。你休要挑拨离间,我信他。方季冷笑。可这是事实,如若不信,你可问他,方知真伪,小少爷莫不是憎恨你母亲,便觉她所做之事皆不可原谅,而莫公子是你心上人,便替他遮掩,这又如何公平?你也知公平二字?你敬重我母亲,所以她做任何事,你都觉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同样,我信阿堇,又有何错?小少爷这一年同那莫公子一起倒成长了不少,我竟然说不过了刘氏苦笑。婆婆同我母亲在一起也学了不少,竟是黑白不分,手段迭出,这一手挑拨离间也使的漂亮,栽赃嫁祸更是不在话下!你们眼中的方家小少爷是不是那么地愚蠢无知?真当他瞎吗!方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氏,抬手一掌将桅杆上的灯笼悉数打落至幽幽江水中。我真不想瞧见你们。方季冷冷一笑,朝船尾走去。刘氏慌忙追道:小少爷,我并无意拆散你和莫公子,可我只想着你与小姐能母慈子孝,儿孙满堂,平安喜乐一辈子,你母亲她是爱你的你信我好不好!方季闻言转身,冰冷的眸子盯着刘氏,是吗?刘氏浑身一凉,身形晃了晃,道:是真的,小少爷。如此甚好。方季眸光一转,抬手一掌劈在刘氏脖颈处,刘氏瘫倒在地。方季弯腰蹲下,将她怀中的狐裘抛于滚滚江水中,又从她腰间掏出一枚令牌,嘴角含笑,将刘氏拽至船底一层杂物间中,点了她的昏睡穴,便跃上二层火,药库仓。方如梦并不在船上,只余下刘氏与十余名死士,且对他并不设防,方季眉头一蹙,如此诡异,总觉得哪里不对。方季拿着匕首翘开朱漆木箱,火,药均在,一箱不少。方季满腹狐疑地走出火,药仓,远处传来一阵阵船桨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江水汩汩流淌,远处那条小船靠到货船边,方季握紧了匕首,低喝道:何人?方公子,我家老爷乃巡抚裴大人。小船上一武士模样的人朝方季喊道。不认识。方季一脚踏在船桅上,冷冷道。方少爷,我们老爷来是与你谈笔交易,不是来蹭饭!那武士显然对方季的态度十分不满。那是你的事,本少爷并无丝毫兴趣。方季浑不在意。方公子,你船上装的是何物,你可清楚?裴巡抚了抚灰白的胡须,语气看似寻常,却透着丝丝威胁之意。不清楚。这本就与他无关。是吗?方公子可是亲手将这批货物抬上船,我手下的人可是瞧个真真切切。裴巡抚也不恼,不紧不慢道。所以,你想如何?方季挑了挑眉。不如何,合作可否?裴巡抚依旧笑容可掬。糟糕,这是上了贼船了,方季真后悔将刘氏打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方少爷,这个可在你身上?裴巡抚从腰间扯下一令牌,在烛火的照射下泛出丝丝光芒。问的不是废话么,那令牌就在方季腰间,本想着解开货船边的小木舟即刻离开,未曾想半道杀出个裴巡抚,自己母亲不在,刘氏昏迷,火,药乃自己亲手所抬,倘若死士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这批货的主人,如何说的清?况且自己一介草民,手握进出皇城的令牌,这又如何解释,方季顿时脑中一片混乱。既然是同自己母亲沆瀣一气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官,不如一不作二不休那武士似乎看穿了方季的心思,冷冷一笑道:方少爷,切勿作困兽之斗。一声寒剑出鞘之声响起,水底冒出来几十名黑衣人。这是上了贼船了。方季心下一凛,而那个始作俑者之人此时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方季无奈,放下软梯,由着裴巡抚一行人登上了大船。第68章 与虎谋皮裴巡抚一身官袍,道貌岸然地走在前头,方季不免好笑,明明是官商勾结狼狈为奸,却揣着一派清正廉明的模样。其实在此之前,方季派猎鹰对此人查探过,如今已然知根知底。裴凌原本姓田,其父田万顷是大昭国丞相,兢兢业业辅佐先帝二十年,却因猜忌被随意安插了一个罪名,最终一杯鸩酒了结了性命。裴凌一介儒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本应有个好前程,却因父亲受了连累,流放边疆十余载,后被明王赏识,改头换面,考取功名,得了状元郎,经历数年的摸爬滚打官至巡抚,年近不惑才有一子,如今也不过几岁,长女裴绮妍,早年在裴凌被流放之时,一直寄居在乡下友人故居,逃过一劫,如今已年十六,姿容秀美,端庄贤淑,引众多世家公子哥心向往之,不知为何裴家却不为所动。按正常来说,一个罪臣之子能有今日也该知足了,方季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与自己的母亲沆瀣一气。裴凌却不知方季所思所想,在他看来,方季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少爷,根本不足为虑。冷静下来的方季心中已有定数。船舱内颇为拥挤,几十名黑衣人均在舱外甲板上严正以待,裴凌只带了两名随从与那武士进了舱内。整艘船上只有十名死士与那舱底杂物间的刘氏,所以裴凌的突然造访,便是连杯热茶也不曾喝到,裴凌丝毫不在意,兀自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面上一派祥和,只倒了杯凉水随意喝了一口润润唇,宛若在自家那么随意自在。方季在他对坐坐着,似笑非笑道:裴巡抚这夜深露重的过来不会只是来喝杯凉水吧?裴凌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用审视地眼光看着方季,道:自然不是,本官是想与方夫人谈儿女亲家之事,既然令堂不在,方公子在甚好。多谢大人抬爱,晚辈并无此意。方季第一反应竟是一阵恶寒,想不到自己母亲为了这疯狂的权位之争竟然把自己卖了。此刻方季只想夺路而逃,冷静想来,即便这些事他不参与,甚至毫不知情,也摆脱不了干系,因为他是方如梦之子,铁一般的事实,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牵扯其中了。既然如此,这裴凌不可能不知,所以他以这宗罪名威胁自己,根本就是胜卷在握。方如梦留下自己不过是想让自己早些熟悉这纷扰争斗,不过,他疑惑不解的是,自己母亲不是一直不待见自己么?又岂会真的如刘氏所言,将来要扶持上位的竟是自己?那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呢?这可真的难以置信,自己原来还有那么一点分量。方公子不必急于回答,再考虑考虑。历来举事都是只有两种结局,想必方公子应当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呐。裴凌不慌不忙地朝那武士招招手,一张写了方季与那裴小姐生辰八字的帖子递到方季面前。方公子,孟氏一族好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全在此。那武士露出一个令人反感的冷笑。方季低头看了看那烫了金的八字帖,笑出了声:田氏一族也有百来号人,裴大人,倘若我不应承又如何?裴凌闻言脸色微变,怔了怔,眸色有点冷,他抬手拿过方季面前一只紫砂杯,表情复杂地瞧了瞧,突然手一松,紫砂杯砰地一声闷响,砸在木板地上,碎成几瓣。不好意思,年纪大了,管不住手,碎了。裴凌抖了抖衣袖,悠悠道。这波澜不惊地语调,分明夹杂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又带着点挟持的意味。方季显然并不将此举放在心上,如果要用这种方法来获取成功,他是不屑的,他不知道这裴凌有何过人之处,值得自己母亲去与他共谋大事,眼下他也没有任何心思去想这些,这些纷纷扰扰恩恩怨怨与他而言根本毫不在意,若非念着几百口无辜之人的性命,他大概会将这个拿女儿来作交换的裴大人扔到江中喂鱼。虽说自己有伤在身,不过也是奇怪,刚刚自己尝试运行一下内力,竟不见衰减倒增进了不少,一直有些阻滞的筋脉也畅通无阻起来,原本乱窜的内力似乎也不再躁动,所以,就目前这批黑衣人根本不值一提,想要从这里出去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很抱歉,晚辈要先行一步,裴大人保重!方季站起来,抬步欲走,却被那武士同黑衣人团团围住,寒剑出鞘,一片齐刷刷地嘶鸣声。方季身形一晃,几道纯白的虚影如闪电般地掠过,只有一缕细风拂面,众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方季已傲立船头,勾起一边唇角,摇摇头道:在下先告辞了,你们所谋之事我丝毫不感兴趣!移形换影!你竟然能练到快如闪电。那武士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好歹也是一等一般的高手,却完全没看清他是如何跃过众人闪身至船头的。毕竟移形换影在江湖上如同传说一般存在,就方季刚刚使的这招,大约只有成冶大师能与之相较,寻常人大约一辈子也达不到快如闪电般地速度,如此功力,真叫人叹为观止。裴凌面色凝重站了起来,不等他开口,方季便跳上了他来时乘坐的小船迅速朝岸边飞驰而去,竟然并未使用摇橹,而是用内力催动船只,暂时风平浪静地江面上只荡起一丝丝涟漪。那武士欲带人去追,却被裴凌阻止了,他面带笑意地忘着逐渐消失在眼前的方季,摸了摸那灰白胡须,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武士不解,疑惑道:老爷,就让他这么跑了吗?不然呢,你打的过?裴凌睨了那武士一眼:匹夫之勇罢了。这话说的模棱两可,那武士竟不知裴凌所指何人。可是老爷,此人真能担当一国之君的大任吗,属下瞧着不过不等那武士说完,裴凌便生生将话截断:我们举事难道只是为了帮他人作嫁衣裳?裴松,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那武士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几年了,自叔父入仕起便一直跟随。裴凌拍了拍裴松的肩,意味深长道:我父为先帝鞠躬尽瘁一辈子,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杯鸩酒,你难不成想让叔父走那条老路?大昭国如今气数已尽,倘若新帝是个贤明睿智的君主,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道理我们时刻要牢记。裴松恍然大悟,叔父难不成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叔父为何不直接取得帝位裴松小声嘀咕着。我的傻侄儿,举事最忌师出无名,我们倘若没有这个方少爷,我们便是乱臣贼子,窃国贼。再者,一无兵权二无财力,如何成大事?我们不过是方如梦与那明王众多棋子中的一颗罢了,切勿太抬举自己!裴凌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松,直叹气。明王还有二子,未必肯扶持这方少爷,况且明王老当益壮,倘若他自己登上帝位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裴松搔了搔头,再次陷入迷茫。且不说明王那剩余二子个个草包,即便是明王自己想登帝位,也得方如梦首肯,况且他已年过花甲,蹦跶不了几年了,一年前,他到御书房请准皇帝让这方少爷入宗庙族谱,这说明了什么,他想卸甲,奈何被皇上拒绝了。为何明王如此敬畏这方夫人?在裴松看来,这方如梦不过一普通妇人,除了钱财傍身,并无其他可取之处,虽听得江湖人称她为毒医门弟子,不过也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裴凌蹙着眉头看了看裴松,脸上闪过一丝丝失落。这个侄儿真是不成气候,无知者无畏,鲁莽蛮干冲动,毫无谋略。裴凌踱回船舱内,裴松赶紧跟了进来,裴凌拿起茶杯,囫囵吞下一杯凉水,面色一沉,道:将船上那些死士扔到江中。叔父,这,不都是自己人吗裴松愣在原地,不知其意。照做便是!天亮便靠岸了,这批东西顺利抵达,我们也便可以交差了。裴松得令也不敢过多揣测,他朝几名黑衣人挥了挥手。还在睡梦中的几名死士顷刻间便毙命,两名站岗的死士还没看清来人,便被扭了脖子扔进了冰冷的江水中。就连掌舵的两名死士也惨遭了毒手。而此时岸边的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方如梦冷着脸瞧着那艘大货船,两名侍女搀扶着她,她轻咳了几声,手脚冰凉,身上却虚汗阵阵,方季当真没有按她所期望的那样去做,他当真走了,丝毫不顾后果,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人,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而方季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她一眼,从前她并不以为意,然而到底是年纪大了,她竟然开始对亲情有些依恋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孩子离自己越来越远,无论逝去的还是就在当前的,都随风而去一般,没了即便她费劲心力为他图谋一切,在方季眼里不过是一场疯狂的闹剧。即便她派人暗中保护着他,在方季眼里却不过是另一场疯狂的报复厮杀。即便她散尽一身内功为他压制那股无处安放的内力,也得不到他半点回眸一顾。可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突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梦,就同她的名字一般,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_^第69章 王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