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能与宋国爆发战争,这就变相转移了赵国的压力,使赵国能毫无顾虑地进攻中山国,拔除这根如鲠在喉的鱼刺。但宋王偃呢,他虽然不舍得放弃即将得手的滕国,但也不希望与齐国撕破脸皮,毕竟宋国单独面对齐国还是非常吃力的,更别说还是为了赵国攻伐中山国的目的。因此,宋王偃希望赵国尽快攻伐中山国,这样一来,齐国将同时面对「赵伐中山」、「宋国伐滕」这两桩事,纵使派兵援助,赵宋两国也是分担压力,这样就避免了宋国单独面对齐国。当然,宋王偃自己没有开口,他是通过惠盎表达了这个意思。然而,仇赫还是在一个劲地劝说,宋王偃可能是听着烦了,忽然询问蒙仲道:“小子,你怎么认为”宋王偃的本意是想打断仇赫的话,再者,蒙仲亦是宋国人,想来会为宋国说话。没想到,蒙仲在思索了一下后说道:“曾经在定陶,有郑、王二人一起行商,他二人始终很和睦,将生意做得很大,后来有人便问:你二人是怎样做到和睦相处郑、王二人便回答道:我不做损占他利益的事,他也不做损占我利益的事,公平分配利益所得,所以我们的合作才会长久。”惠盎在旁听到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而宋王偃,则是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蒙仲,不得不说,蒙仲所说的这番话,大大超乎了他的预计。不过他的反应很快,闻言后哈哈笑道:“不错,说得对,凡事都要讲究公平,只有这样,双方的合作才会长久仇赫,你以为呢”仇赫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蒙仲,碍于对方是庄子的弟子,又是惠盎的义弟,自然不好说什么,干笑了两声道:“物易售卖,岂能与国之大事相提并论”宋王偃闻言朝着蒙仲努了努嘴,问道:“小子,你说呢”蒙仲平静地说道:“老子曾在道德经中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庖厨之事,竟能与治国相提并论由此可见,有些道理是可以通用的。”“唔”宋王偃故作沉吟,斜着眼瞥了一眼仇赫,见后者皱着眉头仿佛在苦思冥想,心下暗乐。而在旁的惠盎,他看向仇赫的眼中就全然是嘲讽之色了。在惠盎看来,他新认的弟弟蒙仲那是什么人那是庄子的入室弟子、惠子的代收弟子,学的是道、名两家的知识,皆是普天之下最善辩论的学术之一,你跟他辩心中暗讽之余,惠盎亦瞧了一眼蒙仲,他感觉地出来,尽管学的是道名两家,但蒙仲的“辩”,更多偏向道家,也就是用道理去说服人,而不像名家,只是用言论堵住人的嘴。看来庄夫子对此子果真是下了很大心血啊。惠盎暗自想道。当日,由于蒙仲的搅局,仇赫最终没能说服宋王偃尽快攻略滕国,连带着在此之后「怂恿宋国进攻薛地」的打算也没能说出口。当然,这与蒙仲无关,他只是恰逢其会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也没有因为他是宋人就偏袒宋国,仇赫也不好指责他什么。当日下午,待回到惠盎的府邸后,蒙仲便向惠盎提出了告辞,准备返回军中。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府上的家仆来报,说宋王偃派人邀请惠盎进宫赴宴,且点名要惠盎带上蒙仲。当时惠盎笑着说道:“想必是大王要以今日之事赏赐你。”然而就在惠盎说这话的时候,宋王偃正在王宫内,手捧着一份竹简观阅着。只见竹简上写道:蒙仲,景亳蒙人,祖蒙舒,甲士,亡于齐役;父蒙瞿,甲士,亡于魏役;兄蒙伯,甲士,亡于滕役“”宋王偃缓缓收起竹简,回忆着今日初见蒙仲时,后者曾偷偷打量自己时的那个眼神。起初他还以为那是此子对君主好奇的目光,但眼下看来,恐怕并非如此。“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君主,使你祖父、父亲、兄长先后皆亡于战场么”喃喃自语了一句,宋王偃坐在一张矮桌前,双手十指交叉搁在口唇与下颌的位置,闭着双目若有所思。第044章 宫筵一大约在酉时前后,惠盎便带着蒙仲乘坐马车前往王宫赴宴。此时天色正渐渐暗下来,王宫内的卫士们正在逐一点燃宫内道路附近的火灯、火鼎与火盆,用油与木柴燃烧的光亮,将王宫照亮。蒙仲私底下猜测,王宫这一晚所消费的油与木柴,可能足够他蒙氏乡邑一个月的消耗。这些,亦是夫子所抵制的“多余”的东西吧蒙仲心中暗暗想道。然而这些心里话,他并没有告诉惠盎,因为他觉得没有意义。不多时,蒙仲跟着惠盎来到了一座主殿的大殿前,在一名谒者的带领下,迈步走入殿内。作为王宫的主殿,这座宫殿自然是宏伟气派,单单殿内殿外的柱子,或就需要二人合抱,更不必说殿内的雕物与饰物,很难想象当年宋辟公在修建整座王宫时,究竟消耗了宋国多大的财力。此时在殿内,早已有人坐在一张案几后,不是别人,正是宋国的国相仇赫。当他转头看到惠盎与蒙仲二人走入殿内时,虽然面色并未有所改变,但却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尤其是当他看到蒙仲的时候。平心而论,作为赵王雍推行「胡服骑射」时的重臣,仇赫文武兼备,深得赵王信任,是故赵王雍才会将他派往宋国担任国相,督促赵宋两国的合作。似这样的人物,又如何会忌惮年仅十四的蒙仲呢,顶多就是觉得以他四五十的年纪,跟一个十几岁的小辈辩论,这样显得太过于丢脸罢了,纵使胜了脸上也无光,更别说今日下午他还被蒙仲说得哑口无言。“惠大夫。”仇赫起身,朝着迎面走来的仇赫拱了拱手,旋即,也不忘跟蒙仲和善地打个招呼:“小兄弟,又见面了。”“仇相。”“仇大夫。”惠盎、蒙仲二人亦拱手还礼。宫宴的座位,自然有着严格的规矩,这不,在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有宫人将惠盎请到了西侧的首席。此时,惠盎看到西侧他的坐席下手还摆放着一张案几,便随口问道:“这是谁的坐席唐鞅”他口中的唐鞅,亦是宋国的重臣,不过惠盎与此人很不对付。没想到那名宫人却回答道:“回禀惠大夫,这是大王给这位”她看了一眼蒙仲,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这才接着说道:“给这位蒙仲小公子设的坐席。”看得出来,她并不清楚蒙仲的身份,不知该如何称呼,以至于最终使用了小公子这样的敬称。惠盎闻言一愣,纵使他也没想到,宋王偃竟然会单独为他的义弟蒙仲设坐席。而另外一侧,仇赫亦是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说实话,他原先还真以为那张坐席是给唐鞅留的。“小公子,哈哈。”惠盎笑了笑,招呼着蒙仲说道:“阿仲,既是大王的美意,你就快坐下吧。”蒙仲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惠盎的嘱咐,在西侧的第二张案几后坐了下来。不多时,身穿杏白王袍的宋王偃便从殿外走了进来,见此,惠盎、仇赫以及蒙仲,皆起身拱手而拜。“都坐吧。”宋王偃挥了挥手,旋即走到王位,坐了下来,看看左手侧的仇赫,再看看右手侧的惠盎、蒙仲二人,旋即笑着说道:“今日乃寡人与你三人的小宴,仅只有我四人,不必拘束。”最后那句不必拘束,他是看着蒙仲说的。不得不说,在看过了蒙仲以及其近三辈的底细后,宋王偃对此子很有好感,毕竟蒙仲的祖父蒙舒、父亲蒙瞿、兄长蒙伯,皆是为宋国而牺牲的甲士,称得上是满门忠烈虽然此时并没有这样的说法。在宋王偃说完这句话后,便有一队宫人捧着托盘奉上了菜肴。倘若按照周礼,不同身份的人,他面前的菜肴数量也有所不同。当然,如果当真遵照周礼的话,蒙仲根本没有资格单独设席坐在殿内他连站的资格都没有。最终,摆在宋王偃案上的有七个菜,惠盎与仇赫分别是五个,而蒙仲则是四个。这四个菜分别是,一整只的鸡,一整条的鱼,一碗看上去并不像是猪肉的肉,以及一碗混有一些菇类的煮菜。惠盎与仇赫则比他多一整只的胎羊。至于宋王偃那边,则在惠盎与仇赫的基础上,再增添瓜果之类的。不得不说,能在宋王宫内单独设席,并且得到四个菜的待遇,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了,哪怕是蒙氏一族的宗主蒙箪,到了王宫恐怕也只有这待遇而已,甚至还不如。旋即,殿内响起宫乐之声,叮叮咚咚,悠扬绵长,期间有一队乐女献舞,恐怕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十分年轻而美貌,颇为养眼。对于这些乐舞,宋王偃怕是早就看腻了,是故关注着底下三人的反应。不得不说,仇赫与惠盎的态度都很平淡,前者捋着胡须欣赏着乐女之舞,时不时微眯着眼睛微微点头,仿佛是沉醉于舞乐之中;而惠盎则是正襟危坐,脸上神色没有丝毫波澜。至于应该是初次见到这种舞蹈的蒙仲,则是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那些女子,顺便也打量着殿内的建筑。片刻后,诸女献舞完毕,依次退下,此时宋王偃忽然笑问蒙仲道:“小子,可曾看上其中某个女子,寡人可以将其赐予你。”惠盎、仇赫闻言一愣,皆带着笑看着蒙仲,毕竟在当代,舞姬、乐女,亦是权贵间相互赠予的一种赠物,甚至还有不少人视其为雅事。蒙仲一听宋王偃的语气,就知道这位君主在调侃自己,想了想回答道:“我曾听说,一池水养一池鱼,此间乐女已适应了宫廷内的生活,若大王将其赐予小子,彼必定不能适应民间的疾苦,郁郁而亡,小子于心不忍。再者小子即将前赴与滕国的战事,即是侥幸存活,日后得以返回乡邑,亦要终日辛劳于农事,怕是没有什么时间欣赏她们优美的舞蹈。既损害了大王的利益,又不能使小子得到切实的好处,或许还要害得一名女子郁郁而亡,这样的事,为何要去做呢”在旁,惠盎感觉出蒙仲的话中带着几丝讥讽,连忙圆场道:“这即是「天之道」的说法吧”说罢,他拱手对宋王偃说道:“大王,我弟执意要踏足战场为国效力,臣苦劝不从,心志甚坚。大王赐予乐女,若是叫我宋国因此少了一名猛士,这该如何是好”“哈哈哈哈”宋王偃闻言哈哈大笑,揭过了此事。平心而论,他不是没有听出蒙仲话中那几丝讽刺,不过他并不在意一个祖、父、兄三辈皆为国家而死的义士,纵使有少许抱怨,宋王偃也是能体谅的。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桀纣再世”。笑过之后,宋王偃便向蒙仲询问了庄子现如今的状况,主要是身体状况,蒙仲一一如实回答。随后宋王偃叹息道:“我宋国并非没有大贤,比如宋銒、惠施、庄周,奈何皆不为寡人所用,否则齐、楚何足惧哉”的确,近代宋国最有名的,莫过于宋銒、惠施、庄周三人,其中惠施即惠子,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魏国;而宋銒,早年在齐国的稷下学宫学习,被尊称为“稷下先生”,只可惜他与庄周一样,都是道家弟子,学的目的是为了弄懂世间的道理,而不是为了仕官。庄周也一样,他一生当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漆园的一名小吏,此后楚、宋两国请他当国相都被屡次拒绝。每每想到此事,宋王偃不可谓不窝火。听到这话,仇赫亦笑着问蒙仲道:“庄夫子隐居时,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蒙仲回答道:“白天会带着我们诸弟子出游,不过大多时候夫子都是在思索,偶尔,夫子也会带我们夜观天象。”“真大贤也。”仇赫啧啧称赞道。旋即,他忽然问道:“似这等大贤,为何不肯相助宋王呢难道在夫子眼中,宋王亦并非明君么”听闻此言,惠盎不悦地说道:“仇相,您此言有攻讦之嫌呐。”仇赫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惠大夫言重了,在下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毕竟在赵国,赵国的臣民皆一致拥护君主”说罢,他转头看着蒙仲,而宋王偃,亦饶有兴致地看向蒙仲,想听听蒙仲这个弟子将如何为其师庄子辩护。只见在惠盎担忧的表情下,蒙仲淡淡说道:“夫子并非不肯辅佐大王,而是不愿辅佐天下任何一名君主。至于宋王是否是「明君」,小子以为,「明」即指明辨是非利害比如此刻,或大王心中亦觉得仇大夫所言有欠妥当,但又碍于仇大夫乃赵国遣来的使者,当留下情面,不予当面揭穿使大夫难堪,这即是明君所为。”仇赫张口结舌,竟不能当场反驳。第045章 宫筵二以平和的语气,委婉道出其实暗藏机锋的言辞,最不可思议的是此子的面色从始至终不起波澜,这即是宋王偃对蒙仲“言辩”的印象。而在惠盎看来,他义弟蒙仲方才的“言辩”似乎是间乎道、名两家之间:道家的辩论主张“以理服人”,即用最朴素的道理说服对手;而名家则过于注重“辩胜”,可能有些话其实没什么道理,但就是说的你哑口无言。就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