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牧歌看了看身后乱糟糟的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来来往往,歪头示意珉豪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珉豪碰了碰牧歌的大腿,牧歌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眨巴着眼睛强忍着泪:“谢谢你过来,是因为看了我在s上莫名其妙的视频吗?忍不住就发上去了。”
珉豪偷偷瞅了一眼前排的司机,又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的牧歌,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牧歌的手,牧歌却没有看他,通红的双眼看着急速晃过车窗上的灯影,轻轻提了提嘴角:“谢谢,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可以不用过来的。”他原本只打算停留一周,前六天陪伴姥姥,后一天参加葬礼。在他的观点里,人活着的时候好好相待,死了的时候,可以不必讲究那些虚礼。老人是寿终正寝,走的时候十分心安就够了。
“公司会给多批两天假的。”珉豪揽过牧歌的肩膀揉了揉,不知道怎么安慰。其实牧歌并不需要安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当时快要暑假,不想急急忙忙回家,不过是多逗留了几天,却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今天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何记忆中身体康健的老人,为何选择这一天离开,但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姥姥说,漂亮的脸蛋不能长久。珉豪你说,除了这张脸,我还会被人记得什么呢”牧歌摇摇头,自己也有些困惑。
“我会记得你的。”珉豪将牧歌的刘海儿掀开,轻轻印上一个吻。两人互相靠在一起,气氛静谧,若是没有牧歌眼角眉梢的疲惫和悲伤,可能会更加完美。
“接妈妈去首尔吧。”珉豪提议。
“我妈妈不愿意去的,说这边很多老朋友舍不得。”
牧歌本意上不愿意珉豪去酒店睡,作为明星在这个三线小城市总容易招惹是非,现在去北京开车又需要一个小时,干脆带珉豪到了以前住的房子。“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现在家里搬到北京,这儿就空了出来。”
牧歌熟练地打开门,按下点灯开关,“条件简陋,你也不要嫌弃。”珉豪参观着房子,伸手摸了摸茶几,上面的尘土已经有了一层,伸出沾了灰的手指给牧歌看:“很好,很温馨。”
“现在开车去酒店吗?”牧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道怎么解释。珉豪却摇摇头:“我很喜欢这里。”
“但是这样的话,寝具肯定也不能用了。”牧歌从衣橱里看到压缩袋里的被子,终于再次翘了翘嘴角,“上苍还是眷顾我们的。”他想将被子铺在床板上,珉豪却颇有眼力见地抢着干活,只得将风衣塞进包中充当枕头,“只有这个条件了,凑活一晚上吧。”
“润唇膏有没有”珉豪来得急,只把自己带了过来。正在擦护手霜的牧歌四处翻了翻,遗憾地摇摇头:“好像我也没有。”
珉豪抿了抿嘴唇,眼睛四处扫了扫,抓过牧歌涂了厚厚一层护手霜的手背亲了亲:“你知道我的,嘴唇干着睡不着。”
牧歌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应该说一些像是‘谢谢你能来’,‘不好意思不能好好招待你’之类的话,但他现在有些不想说话。
珉豪拍了拍背包,硬度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干脆自己独占了这个简陋的枕头,而把牧歌的头摆到自己上臂靠近肩膀的位置。牧歌得寸进尺地向着珉豪靠了靠,近距离接触死亡总能感受到冷,他现在就觉得身上没有一丝热乎气儿。
珉豪将被子向牧歌扯了扯, “回去还要录专辑,别感冒了。”牧歌敲着床板,喉咙里发出“喝喝喝”的奇怪声音,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如今都快入夏了,感冒不太可能,只能是热伤风。但珉豪找这么个理由是给自己台阶下吗?
牧歌又向着珉豪靠了靠,“是我思虑不周,回去还要录专辑,你也不能感冒。”突然别扭地踢了珉豪一脚,在黑暗中额头抵着珉豪的下巴,听着他坚强有力的心跳声,略略拾得几分心安。“说好了,如果哪一天我突然间不见了,不要哭天抢地的和今天那群人一样,看了心烦;也不要无时无刻对我不住地思念,总有人惦记着会觉得不安。”
“说什么鬼话。”珉豪拍了拍牧歌的屁股,又紧了紧抱着的手臂,“你走了能上哪儿去?你舍得那些每天给你吹彩虹屁的粉丝吗?”
“舍不得。果真还是你了解我。”牧歌的声音闷闷的。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佑根,想躲懒才请假的。”珉豪长叹了口气,“佑根跟我长得那么像都不喜欢,以后都不想要孩子吗?”
“等四十岁之后再说吧。”牧歌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生生死死,人类繁衍就是如此。
“四十岁有点晚了,三十五岁怎么样?”珉豪又被捶了一拳,马上闭口不言。他觉得自己再锻炼几年,可以尝试牧歌让他看过的中国传统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过了一会儿,身前的人仍旧没有睡着,珉豪忍不住再次开口:“今天我跟妈妈说的汉语标不标准你好,我是珉豪,我爱你,我想你,我饿了,中文像吃饭一样简单,救命啊!”珉豪尽可能多的想着自己熟悉的中文词汇,感受到对方因为轻笑而一颤一颤的腹肌,“睡吧,别耍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