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安府百花溪旁,看到到处都是明艳的木芙蓉,楚嫣生出了制作纸笺的想法,用鸡冠花和木芙蓉花瓣捣成泥再加清水,得到染料,并加进一些胶质调匀,涂在纸上,一遍一遍地使颜色均匀涂抹。再以书夹湿纸,用吸水麻纸附贴色纸,一张张叠压成摞,压平阴干,制成了红色的彩笺。
她悄悄和云阳侯世子祁江鱼传尺素,诗词唱和,就用这样独特而又满怀心意的纸笺,祁江称赞她的巧思,说“人间巧艺、兰质蕙心”,无过于此。
还是熟悉的纸笺,还是熟悉的字迹,甚至还有熟悉的“卿卿”,可再也激不起楚嫣一点点波澜,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来自心底的讽笑。
青梅竹马如何,两心相知如何?抵不过大难来时的凉薄!
当初南安侯府羁押在狱神庙,楚嫣连夜去云阳侯府请求相救,云阳侯虚与委蛇也就罢了,连早早定下的婚约也模棱两可起来,甚至连最后的容身之处,都不肯留给楚嫣!
楚嫣至今仍然记得被扶出门外,举目无依的悲凉。
若不是长平侯伸出援手,不顾自己花甲之年再娶的名声,将楚嫣接进府中,那楚嫣几乎就自尽以随父兄而去了。
而长平侯付出了什么代价,他的孙子至今仍然没有袭爵,朝廷收走了长平侯的金册宝印,以世孙年幼为名,拖着不肯给他!
楚嫣至今感念长平侯的恩德,粉身碎骨都愿意报答。
“夫人,夫人,”白芨看她神色不对,道:“信上说了什么?”
“南越使臣不日就抵达京师了。”楚嫣说得轻描淡写。
而白芨和白芷同时一震,她们都知道南越使臣抵达会发生什么,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咱们费心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成功了……”
“只是开始,”楚嫣道:“只是前奏。”
白芷嗫嚅道:“夫人,云阳王世子为了此事东奔西走,费尽心力,确实没有藏私……他、他也许是真心的,您是不是可以原谅他……”
白芷对祁江不如对其他人那般仇恨,因为当初事变的时候,祁江不在京中,得知南安侯府遭遇也是一个月之后尘埃落定的事儿了。
白芷觉得云阳侯府和祁江应该分开看,可楚嫣知道他们分不开,云阳侯府的态度也许不代表祁江的态度,可最后祁江对这种态度屈服了。
如果仅仅是见死不救、明哲保身,楚嫣倒也不怨他,毕竟夫妻都是大难来时各自飞。然而之后种种,让楚嫣不得不怀疑起云阳王府的真正居心起来。
对,云阳王。云阳侯在南安侯出事之后,不到两个月就升为王爷,是国朝第二个异姓王。
云阳侯和南安侯一同攻打百越国,以平楚之功,同时封侯。南安侯府败落之后,朝廷需要人镇守南方,所以云阳侯封王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当初为什么在事变之前,云阳侯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打发祁江回到楚地,又为什么阻隔消息,使祁江一个月后才知道南安侯府出了事?
楚嫣拿起纸笺,一年前自己给祁江寄出第一封信,立刻就得到了祁江的回应。祁江对她仍然有无尽的爱意,楚嫣能感觉得到。
但祁江在书信中,类似偶然地提到自己在楚地东征西战,南蛮百越并不顺服,四处起义造反,扑灭地很是辛苦。
放在以前,楚嫣不知道有多心疼,但现在,楚嫣不仅没有一丝动容,反而洞若观火。
因为她手中有一样东西,她有理由相信所有接近她的人,不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而是要打探这样东西的存在。
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只见见山下忽地人影攒动起来,呼啦啦从山东面来
蜿蜒迤逦来了一队人,托运着许多金石木料而来。
“怎么回事?”楚嫣也被惊动了:“去问问。”
不一会儿小红擦着汗回来了,伶牙俐齿道:“工部役使的工匠,说是奉皇命给临川公主新建园子!”
临川公主是敬太妃唯一的女儿,而皇帝自幼蒙敬太妃抚养,与临川公主情意颇厚,这一次敬太妃薨了,皇帝体念临川公主丧母,特意下旨在翁山新建园林,作为对公主的抚慰。
这群工匠拿着图纸,竟选址在联璧阁的对面,开始动工了。
“看来和临川公主倒成了邻居了,”楚嫣暗自思忖道:“我只见过她一两面,并不了解,不知好不好相与?”
不怪楚嫣忧虑,因为她听说临川公主年纪轻轻就丧夫,此后便不再嫁,显然不是个风流之人,也不同于其他公主,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惯自己这里车水马龙宾客如云?
不过修建园林还需要不少时间,楚嫣就暂时放下了此事,只道公主在都城之中自有府邸,应该不会像她一样常年居住在翁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