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瓷妹妹,留步!
身后有人追上来,是王御史家的大小姐。
红妆社近几年越做越大,俨然一座小朝堂,若非景阳身份尊贵,社长早就换人当。哪怕在红妆社这以才学为第一要义的超级社团,亦免不了名利倾轧。
王知礼两面三刀惯爱左右逢源,是典型蠢而毒的墙头草,云瓷想早点结束和她的谈话,语气谦和:王小姐,有事?
王知礼眼里快速闪过暗色,笑嘻嘻走过去欲挽她胳膊,被云瓷不露声色避开。
她和王大小姐,还没到说话需要搂着胳膊的交情。
王大小姐尴尬的收回手,语气埋怨带着娇嗔,我等了你好几天你都没来社团,阿瓷妹妹,我就直说了,我能在你这借个人吗?
谁?
就你家那个画师啊。
画师?云瓷神色淡下来:我家没画师。
不可能啊,那你报名入社的画像是谁画的?能推荐给我吗?
不能。画像是阿兄所作,阿兄是她的阿兄,王大小姐是谁,居然想让阿兄为她执笔?
哎,你至于这么吝啬嘛,云妹妹,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王大小姐苦苦央求,心里快气炸了。这人在禹州城名声不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要不是看在她是殿下领进来的,她何至于低三下四求人?原以为是个识分寸的,没想到给脸不要脸!
云瓷淡声道:我说不能。你能让开吗?
云瓷!你别不识好歹!王知礼火气冒上来,身边的人看她眼色行事。红妆社名义说起来是社团,派系众多,复杂程度不比敬儒书院弱。
书院有霸凌现象,社团也有。
来者不善。
她答应过阿兄,会好好保护自己。
望着笑意森然的王大小姐,云瓷散漫扬唇:王知礼,我劝你与人为善莫要使那些不入流的伎俩。今日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敢废你一只手,不信的话,上前一步,试试?
第029章
话是笑着说的, 可话里的冷意迫使在场诸位齐齐打了个寒颤。
王大小姐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动了你又如何,你动不得吗?别以为得了殿下几句夸奖就敢在本小姐面前逞威,今日,我就教教你,何为礼数!
云瓷一只手摸向腰间, 不等她有进一步动作, 稚嫩惊惶的声音平地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不远处,身着粉色裙衫的女孩子提着裙角跑过来, 看了眼王大小姐, 又看看冷漠淡然的云瓷, 赶紧道:阿瓷姐姐,过会该你讲学了,社钟敲响后再进学堂是要挨罚的,快跟我走!
箭拔弩张的氛围倏地被打散, 女孩子个子小小的, 两条腿生得倒不短,跑起来快得王知礼的人根本没法追。
再者说了,在社里不顾仪表狂奔,哪是世家女应有的体统?
土包子。
王大小姐暗骂一声。
想要教训的人跑了, 顾忌着社规她不想闹得太过分, 社里公开讲学,介时会来很多人旁听,真要迟到, 脸面就丢光了。
王知礼暗道:暂且放过云瓷,反正那画师她一定要弄到手。
家里为她提前看好一门婚事,对方她也看得上眼,想趁他生辰偷偷送幅肖像,画师都找好了,可自打那日见了云瓷报名递来的画,一下子就被吸引妙笔丹青,活灵活现,画得比本人还好看。
云瓷待人疏离冷淡,不及画像明媚娇俏,可见为她作画之人定与她熟稔。王大小姐自问礼贤下士,没想到对方一点情面都不给,如何能忍?
想到讲学日未婚夫也会来,她不敢耽延,加快步伐领着人往大学堂走。
离学堂还有段距离,小女孩捂着领口好一顿喘息,待气息平定后怯生生问道:阿瓷姐姐,你怎么她了?
没怎么她啊。云瓷整敛衣袖,冲她温和的笑了笑: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瓷姐姐喊我西蝉便好。
西蝉。云瓷问道:那些人,你不怕吗?
怕。可我不想见到阿瓷姐姐被欺负,王大小姐手段凶残,得罪了她没好果子吃,阿瓷姐姐,你要小心呀。
小女孩看起来就是个胆小的,她肯出言提醒,云瓷欣慰的拍了拍她肩膀:放心,她奈何不了我,再说了,有殿下主持大局,她一个御史千金,哪来那么大气焰?
可殿下并不常来啊。殿下不常来,社里有时候也会乱的。西蝉神情黯淡下去,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云瓷眸光轻转,声音越发温柔,俯身问道:她们欺负你来着?
西蝉脸色一白,快要哭出来,她们她们拿了蛇放我包里!
这样啊。
云瓷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小女孩吓得哭哭啼啼无助可怜的画面,淡笑:那你以后跟着我,我罩着你怎么样?
我可以吗?西蝉忍着泪意问道。
你救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替你撑腰吗?以后你跟我混,我给你撑腰。云瓷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怎么,你不敢吗?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蝉衣不由自主揪着云瓷衣角,弱弱道:那阿瓷姐姐,你一定要为我撑腰啊
放心。
云瓷轻易不与人许诺,她说要为小女孩撑腰,便打定了主意护她。
两人赶在社钟敲响前踏入大学堂,临近开讲,学堂坐满人。云瓷觉得新奇,来到红妆社,这已然不是她第一次感到稀奇了。
红妆社每三天一次小讲,七天一次大讲,社员轮流制。有人在学堂一战扬名,有人失了颜面越挫越勇。来到红妆社,每人抱着不同目的,四四方方大学堂,俨然浓缩的名利场,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她想强大起来。
她要名,要声名显赫,四海咸闻。
红妆社开讲日,接受天下学子前来旁听,然能踏进这四方学堂的,哪个不是禹州城小有名气的?
景阳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暗暗为云瓷捏把汗。
先生,要开始了。侍女前来回禀,云瓷点头示意。
纯白色绣着花鸟鱼虫的三面屏风缓缓竖起来,遮挡台下所有人的视线。
她一身女子款式的浅色儒衣,从容优雅的踏上讲台,开始脚下征程的第一步。
稍顷,一道清冷女声徐徐从屏风内流出。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素来是大学堂授课的规矩。
新手初登讲台免不了被挑剔,可今日,便是最爱挑刺的老夫子都被她声线吸引,下意识聆听。
隔着三面屏风,云瓷沉浸在书海。以前她习惯了一个人在书房钻研学问,阿兄上战场后,那些年的日日夜夜,她也是一个人慢慢看遍家中藏书,到如今,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禹国不设女子科举,考场向来是男人的天下,未曾经历过检验就连她也不知自己学了多少。只阿兄偶尔赞叹一句,阿瓷,有状元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