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从军后,我担心得睡不着觉,找不到别的办法能让我不去想阿兄。
无数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她很怕夜里有人敲响家里的门,很怕陌生人来家里,怕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
大军凯旋的前晚,她梦见阿兄战死沙场!梦见阿兄变成了骨灰坛子,她倒在榻上痛哭,最后呕出一口心头血
梦太真实,想想就觉得疼。
阿兄,你不会不要我吧?
不会。
阿兄如果我说离了你活不了,你会嫌弃我吗?
什么?姜槐就要推开她,结果小姑娘抱她抱得紧,身子贴着,她才切实感受到这些年阿瓷的变化。
心湖之上,波澜乍生。
云瓷身子轻轻发抖,脸色发白,阿兄,我梦见你死了,我等了三年零八个月,等回了你的遗物和骨灰。我站在人群踮着脚尖等你,我看花了眼也寻不到你的身影,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姜槐抱着少女的手微微用力。
云瓷吃痛,却不打算出声提醒。阿兄,我没开玩笑,阿兄不要丢下我,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下我,哪怕有一天阿兄厌了我让我远远瞅着你也行。
我不想嫁人的时候阿兄不要逼我,我知道阿兄怕我一意孤行做错事,我愿意听阿兄的,不想做叛逆期顶撞兄长的坏孩子,所以阿兄有什么打算也要和我说。
隔壁家的二丫没了爹娘,她家兄长问都没问把她许配给人,夫家是个性情暴虐的屠户,我路过他家门口时偶尔会听到鞭打声和二丫的求饶声
每当那时候我就好害怕,入夜有动静也不敢开门。
我爱胡思乱想,免不得患得患失,阿兄都是知道的。这全是阿兄纵容的结果阿兄对我太好,绿叶没有了光,就无法生长,我就是那绿叶。
若有一天阿兄找到自己的幸福,可千万,千万不要一声不吭离开,好歹让我习惯独处。阿兄,你说好不好?
不好。姜槐愧疚难当。
她自认了解阿瓷,可今夜若非阿瓷敞开心扉和她说这些,她根本不知道小姑娘这些年竟是这么过来的。
日日夜夜的期待和恐慌,浮萍一般失去了根。
无端地喉咙生出哽咽,她道:是我做的不够好。
云瓷破涕而笑,阿兄在说什么嘛,说话好歹要让人听懂啊。
阿瓷,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你想嫁人我给你准备嫁妆给你挣旁人想不到的荣耀。
你不想嫁人,那阿兄就继续养着你。你不是绿叶,你是我眼里的美好。没了你这抹颜色,我看万物,万物都会黯然失色。
阿瓷,你没有你想得那么无关紧要,你是云瓷,是我姜槐一手养大的妹妹,你很重要。
烛光摇曳,一室宁静里云瓷彻底失了言语,怎么办,她好喜欢阿兄啊
阿瓷?姜槐被她热忱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
阿兄说的甜言蜜语都甜到我心里去了。环着他脖颈,云瓷仰头,以依赖的姿态望向他:阿兄以后,不要像哄我一样,哄别的女孩子好不好?
姜槐抚摸着她精致的蝴蝶骨,稳了稳心神,为什么?你又要吃醋?
不行吗?我想霸占阿兄。
最初的胆气消磨后,云瓷道:阿兄这长相,一看便是桃花运极好的,我我有一个阿嫂就够了,多了家里会乱。
我看不惯阿兄去哄别的女人,我不仅会吃醋,还会担心阿兄不要我。唔,阿兄,我这样是不是有毛病啊?
她瓮声瓮气的把脸埋在姜槐锁骨,唇瓣擦着他纤细的颈子,我好像好像也见不得阿兄和别人亲近,就像这样。
她的唇软软地贴着温润的肌肤,一阵轻痒传来,姜槐忍着不适任她胡闹。
她的眼神包容宠爱,别过头:阿瓷,别闹。
云瓷紧张地心快要跳出来,面色已经不能用羞红来形容了。
见状,姜槐生出打趣她的念头,凑过去道:阿瓷?
云瓷嗯了声不敢看她。
姜槐手指点在小姑娘手背,强迫她抬头,半晌唇角微勾,坏笑道:阿瓷的心跳得好快啊。
好了,该睡了,明天还得回风凉镇。
没理会小姑娘刚才说的那些话,吃醋什么的,难道不是美貌可人的小姑娘应有的权利?
阿瓷会吃醋,说明阿瓷在意她。
若阿瓷哪天不在意她了,哭的就该是她了。
如很多年前一样,姜槐搬了凳子过来,坐到床边,眸子闪着明晃晃的笑: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云瓷羞恼地在榻上躺平,暗自生了会闷气,再睁开眼,眼里存着璀璨笑意,阿兄,帮我放下帘帐。
姜槐起身,淡粉色的帐子掩着少女隐约可见的身影。
谢谢阿兄。闭上眼,云瓷不再言语。
没一会儿,听着轻微的呼吸声,姜槐无声笑笑,她家阿瓷一如既往的可爱。歪头又看了眼,转身,轻手轻脚出了门。
本该熟睡的小姑娘此时慢吞吞睁开眼,眼里闪过羞涩和嗔恼,咬着被子自言自语道:阿兄,这分明在调戏我嘛
然而想到她对阿兄做的,云瓷眉眼弯弯,倒也不觉生气。蒙上被子,一夜好眠。
第012章
旭日从东方升起,暗沉被刺透,天地朗朗,一片清明。
客栈人来人往,晨光照进来,气氛越发热闹。
一觉睡醒,姜槐看起来精神充沛,乌发白袍,腰束玉带,从门里走出来的瞬间,风荡起耳边一缕发丝,浊世佳公子,美得不沾俗世味儿。
若非噙在唇边的笑透着温暖美好,远远看着,更像冰雕玉塑的假人,这么副好看的皮相,偏生是个男儿,店小二叹了句可惜,摇摇头,收回视线,端着铜盆径自走开。
其实他挺想上前和人搭讪的。长成这样,即便是男儿,能和他说句话也是莫大的荣幸吧?
到底没胆子上前。
余光里,俊公子足尖一转,往隔壁走去。
联想到隔壁屋住着的客人,店小二啧啧两声,男俊女美,真真天作之合,想到女客挂在嘴边的阿兄二字,心底遗憾更甚,暗道:这么般配的一对妙人,怎么就不是一对儿呢?
他自觉被美色所迷,抬手敲了敲脑袋,顿时生出一分清明唤一句阿兄也不见得必须是亲兄妹啊,万一那阿兄是情哥哥的意思呢!
姜槐自不知一露面就引得人浮想联翩,更不知她心底单纯的兄妹情,被人误会得脑筋稍转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敲门声连响三下,不见人应。
房门内,云瓷慵懒地睁开眸,眼角残留点点湿意,睫毛微眨,望着从窗外漫进来的柔光,小脸泛红,她已经好多年不曾睡懒觉了。要不是睡梦里隐约听到阿兄唤她,她根本舍不得醒。
阿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