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瓷,放轻松。
微热的气息打在耳畔,云瓷身子下意识放软,思绪被打乱,她努力挣脱出来,苦恼道:阿兄,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何事?姜槐从氤氲的暖香里挣扎着理出三分清醒,说来听听?
云瓷揪着身前衣领,羞红着脸问:其他人家的妹妹和兄长也是这般相处的吗?会像我这样控制不住想亲阿兄,也会像阿兄这样,揽我入怀吗?
还以为什么事呢。姜槐从背后捉了她纠结无处安放的小手,声音里带着笑意,旁人的事我哪在意呢?大抵是吧。你愿意亲近我,我也喜欢宠着你,咱们自幼不是如此么?
顺手捏了捏云瓷腰间软肉,她道:阿瓷合该多吃点。
阿兄!云瓷忍着心底划过的异样几乎慌乱地捉住姜槐不安分的手腕,别闹,痒。
姜槐笑着挣脱她手上力道,凑近她道:阿瓷这是害羞了吗?
云瓷不理她,嗔怒的瞪她一眼,过了一会又舍不得不理她,眼睛里带了薄薄的一层雾气,阿兄不要再欺负我了。
好好好。姜槐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伸手戴上猫脸面具,半晌望着头顶星辰没说话。
凉风忽来,吹散凤城的燥热,歪头见云瓷仍愣在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姜槐揪着耳朵,弱弱的冲她学猫叫,喵喵喵的,当真如猫爪子踩在人心窝,云瓷噗嗤笑了出来。
这一笑,竟带了些许女儿家的天真风情:阿兄堂堂将军,从哪学得这些小心机?为逗女孩子开心,男儿的威严也不要了?
姜槐心道,见鬼的男儿啊。她唇角微扬:比不得你一笑。
云瓷微怔,片刻反应过来又来打趣她:幸亏阿兄不是帝王,若不然
若不然怎样?姜槐那双眼仿若会勾人一样,清澈里带着无声的蛊惑,云瓷喃喃道: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阿兄若为帝王,八成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脾性
姜槐嗤了一声,哄自家妹妹不是应有之义吗?
云瓷面皮一红,抬手也戴上狐狸面具,一猫一狐狸相视一望,极有默契的不再提前言。云瓷心想,管他江山美人呢,阿兄就是阿兄。阿兄宠着她,难道还不好吗?
嬉笑过后,姜槐忆起旧事,免不了想要提点妹妹两句。她道:阿瓷,你事事听我信我,没自己的想法吗?比如你很渴望做一件事,再比如,少年人都有的叛逆期,孩子到了一定岁数都厌烦听说教,我有时候待你严格,你不觉得烦吗?
怎么会烦呢?如果连阿兄这样的人都要厌烦的话,那人也太不知足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啊,我说好的时候,一般都是赞同阿兄所思所想。至于叛逆期,别人家的孩子叛逆期都会做什么?
姜槐低笑一声,随意招了守在顶楼拐角处的侍者。散了些碎银,须臾便见侍者带着备好的酒菜走来,铺设好席垫,两人依次在小桌前坐下,姜槐摇晃着小酒杯,感慨道:这就多了。
比如呢?云瓷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比如我手下一个兵,他十三岁的时候死活和他爹较劲,他爹一心让他学文,他独爱武,在父辈残酷打压下,离家出走,背着所有人上了战场。这就属于他的叛逆期。
一般叛逆期都和心底的秘密有关,秘密不曾宣泄,一旦说出口,被拒绝被反对,就会自然生出一种被天下人抛弃的感觉,就想证明,渴望让大家看到。狼狈也好,荣光也罢,其实都想得到身边人的认可。
那我好像没有叛逆期,或许来的比较迟吧。云瓷偷偷勾着姜槐的小拇指,问:每个人都有叛逆期吗?我不是很懂别人,至于我,有阿兄在,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和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让阿兄担忧呢?
姜槐继续道:我刚才说的是男孩子,至于女孩子,我手下一个兵,嗯,他家妹妹,他家妹妹十六岁时对人芳心暗许私定终身,婚事遭到家里人反对,便以为爹娘不懂她,以为没有人关心她,她也是偷偷跑出家,和情郎私奔,与人珠胎暗结落得一身情伤。阿瓷,你觉得她可怜吗?
云瓷听得认真,回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阿兄,我为局外人,不好评价那些人的。
你说得对。姜槐满含笑意的看她:人非圣人,孰能无错?我说这些,是不希望阿瓷伤害自己。可以犯错,但不要伤害己身。若有事,和我直言便好,沟通很重要。阿瓷,我其实,挺喜欢你任性的。
云瓷不知想到什么,磕磕巴巴问道:就、就和刚才那样么?
什么?
没什么。云瓷捏着酒杯,郑重道:我答应阿兄,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隐瞒阿兄!
小姑娘一点就透,姜槐颇有成就感,我知你聪明,聪明人也会办糊涂事,你只要记得,遇事不决先问己,问不出答案,再来问我。阿兄别的本事没有,有的是耐心。
嗯嗯!我对阿兄,知无不言。在姜槐温柔目光下,云瓷悄悄红了脸,阿兄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这么温柔吗?
姜槐摇头,没有,她们又不是你。
那阿兄也很乖!
破小孩,没大没小。
不是破小孩,我是阿兄捧在手心的娇娇女。
你说得对,阿兄无话可说。
哈哈,阿兄,你这样子好想让人欺负哦!
那你敢吗?姜槐抬眼看她。
云瓷笑得散漫,眉眼带了俏皮,阿兄给我胆子我就敢。
嗯哼,怂!
哪有嘛,已经很放肆了。
啧,却不知阿瓷放肆起来软绵绵的。
阿兄乱讲,哪有软绵绵的,还有啊阿兄,我是女孩子,你口头上不能欺负我太过,否则我会恼羞成怒哦。
来,怒一个给我看看?
阿兄。云瓷借着酒意抚上她的脸,轻笑:姜槐,你是在调戏我吗?
姜槐平静而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纯粹无辜,一如既往地清明干净,她笑:没有。
小姑娘愣了愣,半晌回了一字:哦。
刹那间,那丁点的酒意也散在风中。
凤城很大,从顶楼下来逛夜市,人烟鼎沸,夜晚的凤城竟比白日的禹州城还要热闹两分。越临近午夜,鼓楼笙歌处喧嚣愈盛。
是回去,还是找家客栈安顿,你说。
云瓷累得不想说话,睁眼呆呆望着她:阿兄说呢?
姜槐笑而不语,牵着她手踏进客栈,小二,两间上房。
迈进门,云瓷眼看着姜槐进了隔壁门,揉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利索地上好门栓,抬腿进了浴室。陷在温水里,被水汽熏着,云瓷恍恍惚惚想着今夜之事。
阿兄阿兄待她真好啊。
一想到这么温柔的阿兄会娶亲生子,对她的宠爱迟早有一日会被转移,一股酸涩从心口冒出来,云瓷叹了口气,弄不明白究竟怎么了。难道她不想让阿兄娶妻?
可阿兄是男儿,哪有不娶妻的道理?阿兄和苏姐姐郎才女貌,也极登对。她为什么会觉得不甘?不甘心阿兄被人抢走吗?
她自嘲一笑,云瓷啊,你何时这般幼稚了?你莫非想要霸占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