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景阳恍然:昨日在昭棋殿陪皇嫂下棋,据女医说,也就这两天了。
苏簌簌拎着食盒整个人温柔如水:真得好期待啊。
期待什么?
期待那孩子降世呀。
景阳笑而不语,短暂的沉默,她问:里面装的,也是为皇兄准备的吗?
你要吃吗?苏簌簌从里面小心地捡了一块小点心:呐,我来喂你。
此情此景,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也不为过。景阳没想到簌簌会回心转意,她笑得越发真挚:簌簌,你愿意看见我的好了吗?
苏簌簌竟有些心疼,不想骗她:景阳,我本来就看得见。
这样啊景阳想趁机与她深谈一番。
没防备宫人兴高采烈地走进来:殿下,昭棋殿那边发动了!陛下已经赶过去了,您现在要去吗?
听到阿瓷产子,景阳激动地直接从座位蹦起来:马上去!
簌簌提着食盒跟在她左右,一言不发。
若景阳再警醒一些,便会发现,此时她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那光,热烈,却也教人无端发寒
第147章
昭棋殿, 闻讯而来的宣陵和姜槐前后脚赶过来, 外面大雪纷飞, 宣陵问道:怎么样?
她连着问了两声, 姜槐都没反应。
阿秀?宣陵回眸望去,就见姜槐手里握着一枚小玉牌, 整个人恍恍惚惚,瘦弱的肩膀隐隐发颤。
阿秀!宣陵握紧她的手,温声道:别慌,不要怕, 没事的。
姜槐唇色发白, 她内力极其深厚,那些压抑的痛呼隔着虚空毫不保留地灌进她耳,她险些站立不稳, 待被宣陵一声喝问唤回心志, 她这才意识到, 口腔里已经卷了腥甜。
她牙关咬紧,慢慢摇头:母后当年生我,用了几个时辰?
宣陵看向身旁的咎嬷嬷, 咎嬷嬷道:娘娘产子,大概用了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姜槐崩溃地坐在就近座位,额头生出层冷汗。
她的阿瓷,要承受如此久的煎熬
姜槐难受地红了眼,温茶被灌进喉咙,压下那些涌上来的血气。
产房内, 女医急得团团转:皇后,放轻松,放轻松!
云瓷躺在软榻,冷汗浸湿发丝,她从没想象过生子会有这般难。可想到守在外面的姜槐,想到她们期待了许久的血脉,她咬咬牙,闭上眼一力承受。
景阳带着簌簌踏入昭棋殿,姜槐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她的拳头攥紧,对于这一天,她曾有几十次仰望星空,欲从星象里看到回答。
可一无所获。
阿瓷嫁给了她,早与她命数相连,浩渺苍穹,找不到姜槐的星,连带着,关心则乱,她也无法以道子的能耐权柄,来提前预知今日是吉是凶。
看着浑然忘我冷汗直流的阿槐,苏簌簌心里叹了口气,她自然盼着柳云瓷顺利产子,可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负责接生的女医苍白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姜槐蹭地起身:怎么样?里面怎么样了?!
陛下还请还请陛下恕罪,娘娘难产恐怕
难产?!
姜槐眼前一黑,不管不顾地大步闯了进去!
陛下!陛下不能进去啊!
姜槐恍若未闻,骇然的气势从她周身漫出来,常人离她近了竟觉得筋脉快要爆裂开
踏入内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姜槐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陛下您、您怎么进来了?
闻声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姜槐?你你出去!
待看到气息虚弱的小姑娘,姜槐牙齿止不住打颤,眼泪吧嗒掉下来砸在缠着金丝的袖口:不生了,咱们不生了
她撑着身子挪过去,坐在榻沿大哭:早知道会教阿瓷受此苦楚,我们不要孩子也好,不要了不生了!
阿兄又在说胡话了云瓷想要伸手为她拭泪,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她无奈道:姜槐,孩子是一定要生的,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陪着你!姜槐哆哆嗦嗦地从小玉瓶里倒出一粒药喂到她嘴里,眸光落在她印着牙印的唇瓣,心疼欲死。
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药,半刻钟后,云瓷精神气重新回到身体,她握了握姜槐的手,企图从她颤抖的指节寻回莫大的勇气和安慰。
冷汗划过如玉的侧颈,她温柔地笑了笑:姜槐,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出去好不好?
姜槐摇头不语,等云瓷再催,她坚决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赶我?孩子要紧,可你更重要啊!阿瓷,你怎么忍心教我和那些人一同等在外面?她们是谁,我又是谁?我得陪着你,是生是死,我都要陪着你!
你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云瓷没有说。
她缓缓阖上眼,哑声道:继续吧。
宫人将毛巾小心送过去,云瓷别开脸:咬着这东西,样子实在太丑了,阿兄不要看。
姜槐忍泪背过身去,一字一句道:mǔ_zǐ 无恙,则封万户侯!
万户侯?
众人心口狂跳!
有她在旁边守着,女医们不敢不尽心。
全部的身家性命,甚至帝后的性命都押了上去,是生是死,是拼尽全力搏一场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富贵,当然当然是前者!
都到这个份了,哪怕为了帝后生死相连的深情,她们也得拿出最好的本事!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痛呼,姜槐死死保持着清醒。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就因为她是道子,所以她的阿瓷才会承受如此煎熬。
五百年前,人人都道她乃天眷之人,可是天眷还是天厌,姜槐压下喉咙再次涌来的腥甜,自嘲一笑。
上天不允许她活着,可她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有了传承的血脉,她和阿瓷无非想要个孩子,很过分吗?又碍着谁了?
喊到最后,莫女医嘶哑着喉咙,说不出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惧怕多一些:山主,山主!再加把劲,再加把劲啊!
姜槐姜槐云瓷小脸煞白,伸出手,疼得泪花翻涌。
姜槐急忙转身跪坐在她榻前,慌乱着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不怕,不怕。我陪你,阿瓷不要怕
阿兄你、你喊喊她我、我快没力气了,好、好疼啊
听她说疼,姜槐唇边忽然溢出血,她眸子泛红,暗恼道:阿颂,出来!
阿颂是她们为孩子取好的名字。
话音刚落,众人皆被陛下罕见的怒火震慑到。
气氛一滞,年长的女子低头看去,惊呼一声:呀!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娘娘再加把劲,就快生出来了!陛下!这孩子天生灵性,您再喊喊,再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