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姜槐坐在庭院台阶,心,好像被谁剜去一块儿。
她想阿瓷,好想好想。
年轻的将军失魂落魄的回到小姑娘旧日书房,一幅画像被她缓缓展开。
明媚少女,一嗔一笑,如鲜花,盛开在她心坎。
她望着画像里的小姑娘,笑道:阿瓷,你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不知不觉中,她提笔蘸墨,思来想去,只写下两字:可好?
姜槐盯着白纸黑字,破天荒的想着,若柳家对阿瓷不好,她立马把人抢过来!
念头闪过,她一声嗤笑:柳家,怎么可能会对阿瓷不好?柳家父子今日登门时紧张地就差把小命递到阿瓷手心,百般疼爱,血浓于水。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云瓷离开将军府的第一天,姜槐,学会了吃醋。
第045章
醋意笼罩整座府邸, 剑啸西风,年轻的将军冷峻着眉眼在演武场尽情挥洒汗水,直到送信的小厮前脚出门,后脚柳府下人就出现在将军府门外,通报过后被领进来。
姜槐丢开剑转身问道:何事?可是阿瓷受了委屈?
下人哆哆嗦嗦道:不不不,是小姐有信送给将军。
信?
姜槐劈手将信夺过来, 一个人快步往花圃走去。
阳光下, 她珍而重之地展开小姑娘写给她的信,喜气从眉梢泄出, 整个人灵动鲜活不少。任谁都看得出, 她很开心, 若有翅膀的话怕是要开心地飞起来。
阿兄。今日心绪繁杂总觉不安,思来想去有句话要问阿兄。
年少时分,阿娘与阿爹情意连绵约好不相负,然世事捉弄人心思变, 阿爹毁诺, 妾室居于后院,祸起萧墙,连累稚子。阿娘气死在雪夜,昔日恩爱夫妻终走不到白头, 是眷侣?怨侣?
初听当年事, 初闻男儿薄幸,阿兄为男儿,可会相负?云瓷不信旁人, 只信阿兄,求阿兄释疑解惑安我心。
姜槐看过信后想了很久,可会相负?
阿瓷在担心什么?担心她变成那等狼心狗肺的畜生?
怎么可能!且不说她对阿瓷情真意切,阿瓷因为爹娘当年事对世间男儿产生怀疑,姜槐摸着下巴暗道:她是假儿郎啊。那她的答案会不会是阿瓷想听的?
转念又道:是男是女又何妨?总归阿瓷想在她这找寻安全感。
姜槐命人拿来文房四宝,笔走龙蛇写下回信,看了眼柳府下人,目光在他那一双不算修长的腿掠过。
阿木被看得双腿发颤,这是怎么了?将军有何不满?
姜槐收回视线,转而将信交给府兵:快马加鞭送到柳府,不得延误!
直到送信的人上马跑远,阿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吧,将军这是嫌他腿短,脚程慢!
怪有意思的,将军府和柳府统共三条街距离,不就是送信,干嘛要闹出如此阵仗?他忽然想到坊间有关这对兄妹的传闻,今日一幕,初初感受到爱逾性命四字的含义。
柳府,距离信送出不过一盏茶功夫,念儿握着一封信激动地走过来:小姐!公子公子来信了!
这么快?
云瓷一怔,忽而莞尔,不可能这么快。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和阿兄心有灵犀,都没忍住给对方传信。
想着这些,她心里暖融融的,拆开信,故意支开念儿,独自往窗前阅览。
信被展开,与她洋洋洒洒满行字不同,阿兄信上写了两字可好?
这是在担心她吗?云瓷笑了笑,或者是在想她?
阿兄真可爱啊。竟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想她为何不直言?
可好?
该怎么回呢?
说好的话,万一阿兄就此放心不再挂念她怎么办?说不好的话,父兄待她实在挑不出一丝不妥。
阿兄极为护短,知她过得不好,保不齐会直接带兵来。虽说她很想见阿兄,却并非在这样的情景下。
她离府一日阿兄就按捺不住写信来,那么,她若多坚持几天,阿兄会不会主动来寻?再怎么说,在外面眼里,她与阿兄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乍然分别,会想念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到底要不要阿兄登门呢?
云瓷坐在书桌前,提笔回信。
信照常被送出去,一前一后,将军府的回信也被府兵送上门。
鸿雁传书自然瞒不过众人的眼睛,莫非又是什么兄妹之间了不得的情趣?
柳轩植坐在梅树下看着这迎来送往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阿瓷性子冷淡,看似温柔,实则心防深重。拜祭祖宗都没见她有此时欢欣,柳轩植捂着被酸倒的牙,顾自想着:这对兄妹,感情是不是太好了?
柳如岸手里捧着杯热茶,径直从门内走出来,见了一脸牙疼的柳轩植,不禁笑道:爹,还看呢?
柳轩植瞥他一眼:还当人家兄长呢,有心思品鉴名画,没时间陪妹妹?阿瓷初初进府,好多事情你要多上心啊,看看,你再不努力,就被别人抢先了!
至于这别人是谁,柳如岸心知肚明,他叹息一声,颇为苦恼道:哪用得着别人抢先,爹啊,咱俩加一块儿,都不见得能抵半个姜槐,您还没看出来么?咱们家阿瓷,这心里
话说到一半出于谨慎他闭了嘴,柳如岸轻抚眉心:哪是我不愿陪她,此时我过去,爹,你信不信下一刻我就会被轰出来?
没见小姑娘正开心呢,这时候上赶着扫兴触霉头,谁去谁傻。
柳如岸扭头道:爹,您可别害我,我就这一个妹妹,刚认回来,还没稀罕够呢。
出息!
柳如岸嘿嘿笑了两声:是啊,儿子就这点出息。咱们晚了十几年出现,自有人来填补妹妹十几年来的空缺,如今您也见到了大将军是如何宠妹妹的,再不警醒点,爹,我怕妹妹留不住啊。
刚接回来的小棉袄,哪能被狼崽子叼走呢?
柳轩植心口憋闷:滚滚滚,少来烦我!
啧,重女轻男。你以为这样妹妹就会喜欢爹爹吗?做梦。在阿瓷心里,我好歹是亲大哥,至于爹你哼,负心薄幸男!
柳如岸扬长而去,留下柳轩植扼腕叹息。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他得想个办法,让阿瓷感受到父爱!
书房,云瓷快速拆开信,就见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分明:
不说旁的,我不负阿瓷,此心昭日月。
云瓷下意识望向窗外明媚日光,一抹笑意浮上眼底,喃喃自语:此心昭日月么?日月亦有黯淡时,阿兄的心呢,可会一直念着阿瓷?
她将信扣下,没打算回。
想到前来送信的府兵,云瓷笑意横生,语气里多了调侃:竟不知,阿兄也是个心急的人啊
日头高升,姜槐心神不定地等在演武场,等小姑娘回信。
信送到她手上,那颗飘忽的心终于得到安稳,指尖纷飞,字如其人,温柔俊秀:自是极好,唯一不好大抵是阿兄不在身前。阿兄,我留在书房的木槿花开了吗?
花?姜槐抽出别在腰间的纯金笔杆,回道:开了,花很美,要不要我派人送去?
写到这她眉头一皱,将信揉成团。
不能这样说,真将花送过去,阿瓷没了牵挂,哪会主动登门?
她重新写道:开了
而后用满腹才情来描绘这朵花究竟如何美,写到最后姜槐再看回信,都快不认识她写的是朵花了。也太能扯了,这是她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