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寒把驿站里找到的一件白狐裘放到床脚,端着粥碗,用勺子盛了一勺递过去,说道:“先喝粥再吃药吧。”
“自己来。”沈晏周伸过手。
傅清寒看着他那只手腕,不盈一握,疤痕纵横,心里像被人狠掐了一把。他当初着实怕福禄王死了,不能借机揪出叶流之一干潜藏背后的逆臣,所以做事不择手段了。这事沈晏周若是恨他,也是应该的。
“你拿不住,我喂你吧。”傅清寒叹道。
“有什么拿不住呢,你在意这些刀疤么,这不过是我为了救福禄王,和你没关系。”沈晏周拿过粥碗,一饮而尽。
“你那时已经和他谋事了?可我从未听他说过。”傅清寒道。
“审讯已经开始了么?”沈晏周问。
“不……我只是……”
“把药给我……”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福禄王谋逆……”傅清寒话未说完,沈晏周便推开被子,扶着床阁站起,踉跄了几步走过去端起药碗再次一饮而尽。
他咳嗽起来,一对纤细的蝴蝶骨透过薄衫抖动着。
“药喝过了,你走吧……咳……”沈晏周一边咳一边说。
“今晚我不走,你烧得厉害……”
“我真气未散,绝不会死,撑到京城不成问题,”沈晏周疲倦道,“傅大人尽管放心。”
傅清寒到底在沈晏周的房间里待了一晚。沈晏周一夜未眠,除了断续地克制不了的咳嗽,他连一声昏睡中的呻吟都没有。
次日黎明,傅清寒在软塌上醒来,却发现床已经空了。
他一惊,慌忙推开门,只见两个守卫歪着脖子瘫倒在地。他忙用手指去探鼻息,所幸二人无性命之忧。
傅清寒没料到沈晏周病成这样还能逃跑,他正要喊人去找,忽然瞥见驿馆的高阁之上立着一道人影。
傅清寒轻功踏檐瓦飞上,站在四面无遮的高阁中。东方旭日初升,漫天绛红色的霞光映照在深蓝色的苍穹和茫茫雪野,显得四面八方澄明亮堂。一种静止而稳固的景致如同画作,时间在此停止了流淌。
沈晏周披着白色的长裘,伫立在这片广阔的画境之中。此时朝阳初升,云层尚未被驱散,风中高阁大雪纷纷。
“以为我逃走了么?”沈晏周没有回头,温言道。
傅清寒不敢走近。不知为什么,他此时隐隐害怕,沈晏周会从高阁上跳下去。
“北方的雪下得真潇洒。不像金匮,即使下雪,也总是绵绵细雪。”沈晏周感慨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傅清寒心里盘桓着这句话,却不敢问出口。他隐约觉得,他不想听到沈晏周的答案。
“三弟,那天我听到他们喊你暗行御史,我心里面觉得很高兴。因为即使我这样的人都完全没有察觉你的身份,说明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沈晏周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他的声音透着股沉静和喜悦。
“……你不是讨厌我吗?”傅清寒的心脏如同被人揪起,眼眶酸涩。
沈晏周回过头,在纷纷雪花中温柔一笑。
“嗯……就是讨厌你哦。”他笑道,只留给傅清寒一个单薄孤绝的背影。
即使你讨厌我,我也……傅清寒觉得有什么在胸中呼之欲出,他很想大声地告诉面前的这个人。
高阁之下传来剧烈的震动,刀剑声和惨叫声骤然响起。傅清寒朝下一看,院中他们的人正被一队人马杀得措手不及。
他正要下去,却顿住了步子。高阁缓缓走上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雪色轻容纱,玉簪束发,即使拎着长剑,气质也颇为温和儒雅。
“暗行御史大人,你害本王不浅啊。”福禄王手握寒光利剑,冷冷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王:傅清寒,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此处当有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