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快马传出了消息,围攻皇宫的叶流之一流已尽数被禁军擒拿,逆军顿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更有传闻,福禄王亲自率领的jūn_duì 遭到重创,贼王下落不明。
金匮城外的军营中,沈靖川怒气冲冲挡在囚车面前,对一队持剑士兵冷冷道:“此人朝廷钦犯,陛下要三司会审。他此刻正病着,经不住旅途劳顿。你贸然将他带走,若是在途中遭遇不测,圣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责任?”
为首的官兵哂笑道:“沈大人,您已经阻挡卑职多时了。谁不知道这犯人便是令兄,圣上怪罪下来,您恐怕自身难保,就不劳您替卑职操心了。”
“回京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不需你多言!”沈靖川拂袖道。
严问山拱了拱手,“夏将军,诸位将士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又何妨多休息两日,也算卖在下个人情。”
“犯人可是乱臣贼子,唯恐押解出纰漏,有辱圣旨。严公子,这个人情我可不敢卖。”为首的官兵道。
沈靖川正要作色,严问山悄悄拉了他一把,又好言道:“夏将军,你虽奉圣旨而来,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等受了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要保护这名犯人周全。若是将军执意要用囚车将犯人即刻押走,我等也只能得罪将军了。”
“你们奉了那位诰命钦差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为首官兵狐疑质问,“把手谕或是令牌拿出来看看?”
沈靖川的手默默握紧,囚车中打坐的沈晏周瞥了他一眼,轻轻道:“阿靖,我一介谋逆贼子,理当入京受审,你不要阻拦。”
严问山悄悄看了眼沈靖川一触即发的神色,知道他心意已决,心底喟叹了一声,面上却又摆出一副好颜色,“令牌自然是有的,烦劳夏将军过目……”
他从袖中掏出手来,夏姓军官低头一看,却发现他手心空空无物,心中正吃惊,下一瞬却觉脖颈一冷,一把长剑倏然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霎时间军中士兵纷纷拔出刀戟,无数弓箭手也包围上来。
“不想死的话,就把沈晏周放了,再放我们离去!”严问山厉声喝道。
“你们……你们也要谋反!”夏姓军官大怒,梗着脖子喊道,“不必管我,弓箭手将这干逆贼一齐就地正法!”
严问山没料到这人倒是个不怕死的,心底暗叫不妙。一干弓箭手训练有素,只犹豫了一瞬,就箭如雨下。
沈靖川面色惨淡,只见数不清的箭迎面射来。忽然间“哐当”一声巨响,囚车炸裂,一袭青袍在半空中飒然一晃,卷下无数利箭。
沈靖川震惊地看着沈晏周瘦削的背影,只见他左手仍挂着沉重的镣铐,右手中的的青袍却凌风飘扬。不知他如何竟能从镣铐中脱出一只手来。
箭雨再次飞来,沈晏周旋身拥住了沈靖川,将他护在怀中。沈靖川只觉头皮一炸,绝望唤道:“哥……”
然而下一刻马嘶如雷,一匹黑马从天而降挡住了箭雨。健硕的骏马身中数箭,前蹄猝倒,马背上玄衣蟒袍的男子就地一滚,挥袂而起,一把扯过了沈晏周的手腕。
这人竟赫然是傅清寒。
傅清寒脸色苍白,眉心紧蹙,盯着沈晏周一言不发。
沈晏周先是惊诧地睁大了眼,随后微微眯起双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傅清寒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心口猛然一痛。这些日子,只要他想起沈晏周,心口就会撕裂般剧痛,接踵而来地便是没有尽头的空虚和心悸。
夏姓军官大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给我拿下!”
说话之间,百来禁军铁骑随即而来。为首的声如洪钟,勃然斥道:“夏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暗行御史大人无礼!”
“暗行御史”四字一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若说内阁首辅是明面上的“宰相”,那么素来深藏不露的暗行御史一职便等同于“影子宰相”。
许多人开始悄悄打量起傅清寒这一身装束。蟒袍曾被当今皇上赐给过许多亲信官员,但多为大红大紫的颜色。传闻朝中身着玄色蟒袍的仅有一人,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世人称之为“诰命钦差暗行御史”。
“三、三弟……你、你当真……”沈靖川仔细瞅着他的玄色蟒袍,结结巴巴地说。
傅清寒没有回答,直接掏出令牌,朝天举起:“见令牌如见陛下。”
和他打了两年交道的暗行御史竟然会是傅清寒!沈靖川惊得呆如木鸡。他的脑筋如放老了的面条一样缠结成一团,怎么也理不清其中的头绪。
严问山扯了扯他的衣角,压着他的脑袋随众人一起叩首,山呼拜见之辞。
沈晏周被他死死抓牢了手腕,既跪伏不下,也无意叩拜。他只是静静站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傅清寒。数日不见,傅清寒消瘦了一些,眉心仍是习惯性地微蹙,因此整个人总是透着几分冷峻。苍灰色的天空下,北风瑟瑟,他玄衣广袖独立于一片黑压压的跪伏兵甲之中,如孤峭云峰,让人难以近观其色。
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根本不甚在意沈晏周有没有跟着叩拜这种细节,只是一味地牢牢箍着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傅清寒也不令众人起身,直接质问,莫名透出几分烦躁。
“回禀暗行御史大人,沈靖川与严问山二人和逆贼沈晏周勾结一气,假传大人之令,借口保护沈晏周,实则要将他劫走。”姓夏的军官立刻禀报。
沈靖川正要争辩,傅清寒却道:“他并非假传命令,是我要他保护沈晏周。”
沈靖川下巴差点掉下来,一脸怔愣地看着他。他头一次发现他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三弟其实扯淡不带眨眼的。
“沈晏周由我亲自押送京城,夏将军可以退下了。”傅清寒又道。
“什么?”夏姓军官一下子抬起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