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岸边船上等我,我这就去山下湖底取了药引,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傅清寒说,他正要走,袖子却被拉住了。
沈晏周道:“我都来了,那就一起去……”
“鸩羽你还想吃多久!”傅清寒忽然沉声道。
沈晏周怔了怔,又轻轻一笑,“三弟近来管得越来越宽了……”
“二哥说你……说你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傅清寒咬住了牙。
“我死了,你不是比较轻松么?”沈晏周反问。
傅清寒本以为他是在嘲讽,却没想到从他的眼中当真看到了疑惑。他整颗心蓦地一震。沈晏周就算抑郁成疾,凭他的武功底子身体也不该这么差。他之所以放任疾病肆虐,之所以毫不在意地服用毒药,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希望看到他死?
“我不想你死,我说过了吧!”傅清寒头一次细细思索沈晏周的话,得到的结论太过震惊,整个人都惶恐起来。
“我知道啊,可是,你想要自由。”沈晏周靠在树干上,仰着头,露出一丝微笑。
“我不死的话,你怎么得到自由呢?”沈晏周仿佛真的认真思索过了,“虽然被你杀死更好一些,但默默死掉的话,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这些年,你都在想这种事情?”傅清寒声音有些颤抖。
“没办法啊,因为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想要你哦,”沈晏周微笑着,撩起傅清寒一缕发丝贴在唇边,“想要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想要舔遍你的全身,想要从早到晚都停留在你的体内……”
傅清寒说不出话来。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两人所站的树干都震动起来。“好像是山脚那边。”沈晏周很快松开了傅清寒的发丝,望向山的方向,身子轻轻一掠,已朝那边奔去。
傅清寒也紧随其后,两人到了山脚下,一泓深潭跃然眼前。
“你在岸上等着,我下去看看。”傅清寒说完,把上衣脱了,赤膊跳下潭水。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他潜了许久,才看到水底一片幽蓝。
满目尽是幽蓝色的小花,在深水之下有种莫名的震撼。
傅清寒尽量多摘取了些,收入怀中,脚蹬着水往上浮。上浮的时间仿佛比下潜的时间长了数倍,游了许久,他的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
不好了……他心中焦急,顿时气更不够用,猛然呛了一口水,身子一下子下沉。便在这时,忽然唇上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一口气度了过来,傅清寒胸口的闷痛得到缓解,身子被人猛然一提,哗啦一声浮出了水面。
短暂的黄昏在他潜入水底时悄然过去,一弯弦月挂在深蓝色的夜幕。银色的月华洒满湖面,随着涟漪如碎银般浮动。
沈晏周的白衣湿漉漉贴在身上,一头青丝垂在身后。他指了指山顶,“终于知道那些野兽在逃什么了。”
山顶此时正冒出滚滚黄烟,远处林中一片浑浊。
“这山恐怕是座活火山,时不时喷出瘴气来,怪不得那些野兽和树木都被毒成那副样子,”傅清寒了然道,“岛上那村庄恐怕是被突然喷发的火山灰覆盖了,村民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就慌忙逃命去了。”
“但是这潭水一带却没有瘴气。”沈晏周道。
“这里的水文地貌或许与别处不同,否则也不会生长这样珍贵的草药了,”傅清寒道,“现在四处都是瘴气,我们一直被困在这潭里,也不是个办法……”
他回过头,见沈晏周静静伫立在水中。明亮的月光之下,病容都被掩去了,唯有那清晰的五官,修长的身姿,如峭拔孤峰,透着一股纯纯粹粹的光风霁月。
“三弟……”沈晏周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来,他的身体逐渐靠近,一条腿缠上了傅清寒的腰。
或许是因为被他方才清冽的风姿震慑,即使他现在做出如此色诱的姿态,傅清寒竟也感觉不到一丝欲望的丑陋和粗鄙,以至于忘记了拒绝。
沈晏周伸出舌头舔舐傅清寒的喉结。他的身体如玉石般冰冷,却唯有舌头是炙热的。傅清寒原本满心都是对如何逃出岛的考量和对瘴气的担忧,然而在沈晏周的欲望之下,他竟也渐渐放松下来。这种感觉,就仿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人们只需沉浸在欲望之中的一种莫名豁达的安稳之感。
或许唯有在此时此地,傅清寒才能全心全意地感受这份太过沉重的感情。
沈晏周吻住傅清寒的唇,身子弓起,将他压下水面。两人慢慢下沉,他却也毫不在意。深深的水底,大片的幽蓝花海,沈晏周纳入傅清寒的欲望,双腿缠绕着他,生怕他离开一般。
傅清寒感到胸口闷痛的窒息感,双唇却仍然被亲吻,身体却仍然被紧紧缠住。
沈晏周给他的感情,如深水之重,如窒息之痛,他此刻深深切切地感受着,却丝毫不做挣脱。傅清寒觉得,一旦自己挣脱开,沈晏周就会默不作声地独自溺于水底吧,就像这些年他一直做的一样。一想到这些,傅清寒就感到比这份感情更难以承受的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