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月亮的影子,须臾之间银辉破碎,傅清寒猛然浮上来,喘息着用力将沈晏周拉起。
“瘴气比之前要少了,看来火山口不是持续喷发的,我们趁机快走。”傅清寒道。
“走不动了……”沈晏周双臂挂在他的身上,喘笑道,“再做一次好不好……”
“身体不行,脑子也坏掉了吗?”傅清寒游到岸边,将沈晏周捞起,抱着他走上了岸。
傅清寒穿衣服的时间,沈晏周把瓷瓶里的药都倒出来,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挨个捏起放进嘴里。傅清寒头发都来不及束起,一步跨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你打算毒死自己吗!”
“浑身都太疼,不吃的话就动不了,”沈晏周挣扎了一下,“放手吧。”
“既然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不要吃啊!”
“不吃的话,这里会疼得受不了,”沈晏周似是失去了耐性,蹙起眉指着自己的胸口,“每天晚上都睡不了,心痛得喘不上气,每天都想把你抓回来,关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你让我不要吃这种药,难道要我去把你抓回来吗!”
“……我不是回来了么。”傅清寒突然失去了脾气。
沈晏周停止了挣扎,身体微微颤抖,手中的药丸滚落到了地上。傅清寒将他拦腰抱起,轻功一跃,掠地飞奔。
他赶到岸边,寿山口再次喷出大股黄色的浓烟。海边漂浮着一片片翻白的鱼肚,浪涛将死鱼推上礁石。傅清寒将沈晏周放在船舱,解开绳索,迅速将船划出。
船划出了两三里远,遥遥回望,满天繁星下,寿山孤独耸立。沈晏周偎在船篷,湿润的长发一半落在了水中。傅清寒看了看风向,竖起船帆,走过去把他的头发从水里撩起,在怀中擦干。
“疼的话就喊出来,走不动的话我抱你走,鸩羽不能再吃了。”傅清寒脱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三弟长大了啊。”沈晏周额头浮起虚汗,拢了拢外袍宽大的衣领,微笑道。
“以前小时候,也常常这样看星星。每次看你坐在屋顶,我都要你抱我上去。”一些往事的片段闯入了傅清寒的脑海。
“这样空旷的星空有什么好看的,三弟你却偏偏喜欢。”沈晏周用手擦了擦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广袤又自由,即使人的生命有限,现实条件又诸多约束,但灵魂却能纵横在这浩瀚苍穹,”傅清寒感慨道,“其实人的精神始终是自由的,人始终能选择自己的道路,只不过要承担后果。”
为什么灵魂是自由的,沈晏周却觉得,即使如他一般随心所欲地行事,却仍觉身上押着重重枷锁,无法逃脱。头一次,他觉得傅清寒的灵魂,仿佛已离他很远,远在银河彼岸。
他望向傅清寒的侧脸,专注地凝视着他眸中熠熠闪烁的光辉。这样的光辉,仿佛来自灵魂的深处,能够照亮心底无尽的黑暗。
“三弟……”沈晏周情不自禁地轻唤。
傅清寒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沈晏周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抿住了双唇。他朝傅清寒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慢慢蜷回。最后他只是安静地微笑着,一动不动地端详着他。
“等从仙医那里拿到解药,我就把你接回家。”傅清寒道。
“好啊。”沈晏周漫声应着。
时已黎明,只见东方微微泛白,繁星渐渐隐去。
二人赶回蓬莱岛,司徒重明见沈晏周这副病体,居然活着回来,目中流出惊讶之色。
“佛家总说缘起性空,却原来执念,也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他款款道,“只不过执念太深,难免要入魔。”
沈晏周听了,笑笑不语,袖中红光一抖。
司徒重明连退两步,轻咳一声,顿时收了话头,转身高高兴兴地去拿傅清寒手里的药引子,再不提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