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因为毫无防备就被从家里赶了出去,林超群还抱着点希望想要回来的,说什么都不肯跟徐庆珠正式去办离婚手续。
本来不办也就不办了,这段婚姻也早就是名存实亡,有没有最后那个法律手续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问题就在于,刘弈秋现在得了肝癌,医生已经说了没有手术治疗的必要,后期以减轻病人痛苦为主,她自己却不知又听了什么人的说法,认为不能这样消极等死,现在闹着要做手术。
做手术就需要近亲属签字,她没有子女,又没有法律上的配偶,林超群要想签字,还得先跟她进行正式的婚姻登记。
可他既然没跟徐庆珠办好离婚手续,自然就也没办法跟刘弈秋结婚。
徐庆珠冷笑:“这个时候想起来离婚了,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吗?我要离的时候他不肯,现在是为了要做好人给人签字做手术,又想起来叫我离婚了,这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还把人当人吗?”
舒眉蹙了蹙眉:“那你不打算离?”
“婚肯定是要离的,但我就不急在这两天了,拖着吧,拖够两年大不了让他起诉我。”
他们大家都知道刘弈秋生存的日子也不过就这几个月了,要真拖个两年能签字人也早没了。
被这段婚姻拖累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她要找回点心理上的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舒眉并不想劝,一方面她尊重妈妈的选择和想法,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父亲就是个二傻子,这时候还要来担责任让人去做手术呢,没看医生都说了不用做吗?
这么恶性的肿瘤,很可能手术打开之后反而全身扩散,去得更快。
他尽点心意也就算了,从法律上去担责任,搞不好到时候人没了,人家的家里又冒出些什么人来倒打一耙。
虽说不肯离婚,但徐庆珠还是到医院去了一次。
刘弈秋的状况恶化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因为有阿尔茨海默病,肝脏的肿瘤又疼得厉害,她整个人的衰竭比一般的病人要快,完全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这种情况林超群当然也就不着急要签字做手术了,看到徐庆珠来还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近乎谄媚地讨好。
徐庆珠根本懒得理他,只是提醒他:“你要跟那女人一块儿死我都不拦着你,但你别连累我们舒眉和陆潜。医院是陆潜上班的地方,你别搞得人家为难。”
“不会不会,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签字也签不了,现在她侄儿来了,就由他来做决定了。”
林超群仍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比谁都更怕担责任。
舒眉都不知道刘弈秋还有侄子,陆潜跟她解释道:“也就是这两天为了手术签字才来的,不是善类。”
想也是知道,刘弈秋以前好歹是个老师,还算是知书达理的,跟家里亲缘这么浅,孤家寡人似的,都不怎么跟亲戚来往,应该也是本来就相处得不好。
只不过舒眉怎么也没想到,刘弈秋这个侄子刘宏阳会直接跑来找她。
摄影沙龙联系她说那天拍的照片已经制作好了,让她有空过去取,但她最近实在忙得抽不出空来,就让陆潜去帮她拿,然后送回酒庄去。
她开车回到酒庄的时候,就发现有不速之客在门口等着她,一问才知道是刘弈秋的侄子。
她有些好笑,甩上车门问他:“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听说林小姐是大忙人,在我姑妈那儿见不上你,只好我自己跑一趟了。”
刘宏阳瘦且高,年纪和她差不多,但一看就是混迹社会多年的人,说话有种油腔滑调和挑衅的意思。
“我跟你姑妈又不熟,也不会治病,你找我干什么?”
“说什么她也是你的长辈,你难道就不应该关心?”
舒眉冷冷一哂,“长辈?她是生过我还是养过我啊?总不能因为跟了我爸就自动把自个儿当成我妈了,现在还想让我养老送终,那也太不见外了吧?”
刘宏阳被她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态度蛮横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病得这么重,你不能不管!”
“我还真就不打算管了。你也姓刘,跟她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有血缘关系的吧?现在该你们尽孝的时候到了,好好照顾她最后这段日子吧,别整天往我身上打主意了。”
她错身打算进屋,却被他整个人挡在前面:“就算你不管,也不能让你爸不管!他们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相当于夫妻两口子,到了这种时候就想撒手不负责任?”
这逻辑,简直不能更可笑了。
舒眉坦荡荡看向他:“你跟我谈责任?你姑妈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被撒手不管的人是我和我妈啊,现在你来跟我谈责任?还两口子呢,他们结婚了吗?有结婚证吗?连个手术签字的权利都没有,还好意思把这段关系放到台面上来说呢!就算要负责,那也是我爸负责,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把你爸的东西还给他,不然他哪有钱给我姑妈看病?”
舒眉一愣:“你倒是说说看,他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儿?”
“当然是酒庄!”
舒眉本来不想跟他有什么冲突,不是怕他,就是自己现在怀着孩子,出于保护自己和宝宝的考虑,能三言两语把人打发就打发了。
可他突然提到酒庄就实在太无耻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你的胃口可真不小,主意都打到这酒庄上来了!我嫁进陆家负责打理这酒庄的时候,我爸早就离开家跟刘弈秋过了好几年日子了,这酒庄跟他们哪有半毛钱关系?”
“别装糊涂,我说的是贺兰山脚下的那个酒庄!你爸以前在那个酒厂做厂长,后来迫于生计才卖给了陆家的,这事儿我们那里谁不知道!”
“所以呢,现在就堂而皇之把酒厂当作自己的东西,又想要回去?”
这要真是她爸老林的想法,那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厚颜无耻了。
酒厂是她妈妈卖掉的,就算迫于生计也是她们母女俩,最困难的那个时候他这个做爸爸的在干什么,居然还真想着把酒厂要回去?
这都不是可笑了,这是人间荒诞剧。
舒眉懒得再跟此人纠缠,绕过他想开门,却被他拽住胳膊:“别想着走,我是代表我姑姑来的!几年前你老公就说好了把酒厂给她的,最后没有兑现,现在我姑妈她病成这样,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舒眉没来得及把惊讶问出口,就听到身后有人说:“放开你的手。”
是陆潜。
他拉住她另一条胳膊,用了点力,人就到了他怀里。
“没事吧?”他轻声问。
她摇头。
他把她挡在身后,看向刘宏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但刘弈秋跟我们非亲非故,就算在我们医院住院治病,也顶多就是医患关系,你只是她的家属,却跑到这里来骚扰我的家人。再有下次,我就报警。”
刘宏阳忿忿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舒眉,咬牙道:“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
瘟神走了,陆潜去交代酒庄的门卫记住这个人,今后不让他进来,才折回去找舒眉。
舒眉刚跟姚叔通完电话,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潜以为她是受了惊,劝慰道:“不用担心,我跟门卫也说了,这人再来就直接挡在门口,最近也会增派保安的人手,不会再让他来烦你了。”
舒眉示意他坐下。
他坐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意外感觉到像波浪似的一阵动静,有些惊喜:“小家伙跟我打招呼呢!”
“最近胎动比较频繁了,尤其到了要吃饭的时间,很活跃。”
他笑笑:“像妈妈啊!晚饭我都做的差不多了,我再去烧个汤就好。”
他刚才就是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饭,听到舒眉跟刘宏阳说话才赶紧出去,晚饭的进程就被打乱了。
“不急。”舒眉却拉住他,“我有话想问问你。”
陆潜看着她:“你说。”
“那个刘弈秋……你以前见过她吗?”
“应该没见过,至少我脑海中没有印象,直到你爸爸带着她出现在我的诊室,我才知道她是那个人。”他顿了顿,“不过你也知道的,我本来就有很多记忆是残缺不全的,也许以前见过也不一定,但不意味着是故意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