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的行李还在车上,过夜倒方便了,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都不用另外准备。
但她其实迫不及待地想回酒庄一趟。
她记挂着刚下厂新酿的酒。
酒庄的葡萄园从前年开始有收成,今年才真正试着下厂酿酒。
明年酒庄能不能成功推出自己品牌的葡萄酒,就要看今年酿造的结果如何。
本来她也不是这么急,但今年是个不错的年份,葡萄糖分高、收成好,加上陆潜之前就有要苏醒的迹象,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陆潜醒来他们就该离婚了,要离婚她就得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这个酒庄就是她的资本。
这好比应付提前到来的大考,她当然万分重视。
在法国出差的那几天,她每天都跟顾想想通电话。
顾想想是她大学同学兼室友,同样学发酵工程,毕业后就在她这酒庄做酿酒师。
人家闺蜜打电话都是互相种草购物节买点什么,她只会问——采购的新酵母风味如何,酿造的温度合不合适,发酵的节奏慢还是快……
“想想啊,稳定发酵的时候,酒里就要记得加一点二氧化硫……算了,要不等我回来再加吧!”
其他的步骤都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但她想留这么一点,亲自动手。
这种仪式感,可能就像第一次亲手给初生的孩子冲奶粉,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奇妙寄托。
她在法国进修学到的知识,如今也正好派上用场。
陆潜果然醒了,她就买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往回赶,一半是为了人,一半是为了酒。
酒跟人一样,也是有生命的,需要有人去呵护和照顾。
毕业后,她投入全部感情去经营的只有两件事——跟陆潜的婚姻,以及这个酒庄。
所以在她心目中,酒跟陆潜其实是平等的。
舒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轻轻扣上门。
医生说他即使醒来,也还需要大量的休息,慢慢恢复体力。
她于是先回了一趟酒厂,直奔发酵的车间。
十几个橡木桶里,装着的是清澄红艳的液体。她跟酿酒师们一起反复比对、挑选的酵母催生出果实浓郁的酸涩,一点一点把糖转化成酒精。
这种感觉,跟看到陆潜终于苏醒时差不多。
世界最顶级的葡萄酒佳酿也是采用极微量的二氧化硫防腐,工艺不好,灌入的二氧化硫量不对,就会影响酒的风味。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她要亲自给这第一批酿出来的酒充好二氧化硫,才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
舒眉在陆潜的床边趴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像有羽毛轻拂而过。
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她都不想被打扰,伸手挥了挥,想把这恼人的羽毛赶走,不期然碰到另一个人的体温,才猛的一下睁开眼睛。
陆潜眼睫微颤,不知醒了多久,就这么半躺在床上看她。
刚才从她脸上拂过的,是他的手指。
一眼破开蒙昧。这双眼睛的大胆放肆根本不属于她认识的陆潜。
当然他这会儿起是起不来的,只能维持着半躺的姿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没等他反应,已经按下了呼叫铃。
不管怎么说,先叫医生来看看。
早班医生很快就呼啦一下子全都涌到病房来,似乎都等着参观他这个奇迹很久了。
舒眉在旁边揉着眼睛,悄悄打了个哈欠。
“水……”
陆潜的喉咙里发出个模糊的音节,让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全都移到了舒眉身上。
她吃了一惊:“你能说话了?”
“水。”
这回更清晰了些。与其说是口渴要喝水,倒更像是表达不耐烦,想让周围的人都赶紧出去。
医生们觉得语言功能的恢复是个好现象,又是一阵雀跃,终于都走了。
舒眉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温水,又习惯性地扔了一支干净的棉签进去。
见陆潜盯着她手里的水杯,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给自己下台阶:“习惯了。”
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她总是用棉签蘸水给他擦拭嘴唇解渴的。
陆潜就着她的手浅浅喝了一口,吞咽很慢,她喂得也慢,但最后还是有水顺着他唇角和下颌线条流下来。
他的嘴唇恢复了血色,被水光染得潋滟一片,衣领遮不住的锁骨也沾了水渍,竟然有种秀色可餐的性感。
舒眉这一刻没有被美男迷惑,而是想,老娘给你擦洗一趟不容易,别又把衣服弄湿了啊!
她抬手给他擦,触手摸到冰凉的水,他的身体却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