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奶娘不愧是在京城混了大半辈子的嬷嬷,她十分清楚,只要孙子攀附上了南宁侯这棵大树,哪怕只做个小管事,也好过一辈子在下乡做个挣扎在饱暖泥潭里的白丁强。沈霄锐利的目光投向蒋丰台,“你一身学识与傲骨,当真愿意只做一个籍籍无名的管事?”蒋丰台抿了抿唇,为难的低下了头,他满腔抱负,自是不愿意屈居人下。祖母深谋远虑,如此厚着脸皮为他求来一个管事身份定是不会害他。他如今在襄阳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辈子出头无望。或许换个地方还有一线生机。想明白这些关节,他才抬起头来,重重点头。“我…愿意。我会好好做的,只是怕会牵连到你们……”他还不知道沈霄的身份,只知道魏瑶是夏家的后人,但夏家早已成为不复存在。祖母想要他继续为夏家做事,他下意识猜想应是管理夏家遗留下来的铺子什么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再烂都有三分钉。且自己若去了京城,襄阳这些人手脚再长也要掂量掂量敢不敢染指。沈霄满意的点了点头,蒋丰台若是一开始就一口答应,他反而会认为此人心口不一,先前说的一系列话都是祖孙俩唱双簧。但他却是低头挣扎了许久才应下,由此可见他先前所说都是事实,确实在襄阳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能另谋出路。且看他的模样并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此人虽愣头青了些,但心性耿直,是个可造之材!“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沈霄逆光负手而立,上位者的气势在不经意之间流露而出。蒋丰台被他周身气势震慑,情不自禁照着他的话站了起来,愣愣的看向沈霄。“你年岁几何?”蒋丰台不自觉的弯了弯腰,不敢懈怠一分,忙恭敬回答:“哦,虚岁已至弱冠。”“你这秀才功名,花了几年时间考取?”沈霄背着手,行至他身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问。蒋丰台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心中暗道:此人目光炯炯,似能洞察人心,真正是好生有气势,比县太爷更有官威。且提问刁钻,定是个学识渊博之人。他态度更加恭敬,忙拱手回道:“我花了三年时间取得秀才功名。我自十三岁考取童生,十六岁取得秀才功名,如今已准备三年有余,正准备今年秋闱下场。”沈霄更加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是个稳重且脚踏实地之人。其在学业上一步一个脚印,极有规划,且能在规划之中达到预订的目标,可见其读书之用功。逢考必中,应对考场挥发自如,可见其学识十分扎实,亦是个心有成算的。“你珠算如何?”这种人做个管事倒是大材小用了。“珠算是我的强项,因我爹娘做生意每年总要算错几回账,因此我自小便喜钻研数字。在考秀才时,我的珠算为本县案首。”蒋丰台在说这话时一改先前的萎靡,颇有些意气风发。沈霄抿唇一笑,“那我便出道题考考你。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此人多少岁?”蒋丰台想也没想,几乎脱口而出:“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三人同去住店,共开了一间房,这一间房一宿是三十文钱,三人便每人拿出十文凑足三十文房费。那日客栈正好降价,房费只要二十五文,掌柜的便让小二给三人退回去了五文,但小二却在途中拿出两文揣进了自己荷包,只给那三人每人退回一文钱。相当于每人花了九文钱住店,三九总共二十七文,加上店小二拿出的两文钱,总共只有二十九文,还有一文钱去了哪里?”蒋丰台拧眉思索起来,这个问题他想了好一会儿,看了沈霄和几眼,见他眼观鼻鼻个心,似在一心等他答案?蒋丰台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仍咬了咬牙,道:“此题…有漏洞。”沈霄剑眉一挑,眼中有笑意闪过,面上仍是严肃道:“哦?有何漏洞?”“此题有些混淆人的的思维盲点,若用惯性思维去思考,那一文钱定是不存在了。但换一种思维去看待,其实那三十文钱一开就已经被掌柜拿走了,相当于他们每人都花了十文钱。当掌柜的给了店小二五文钱后,掌柜的手中有二十五文,小二手中有五文,当小二拿出两文钱给那三个人每人一文后,这三十文钱就变成三部分,掌柜二十五文,店小二两块,那三个人一共三文。现在这三人的确是每人花了九文,一共二十七文,可是这二十七文不正是掌柜的和店小二手中钱的总数吗?所以应该是他们花的那二十七文钱已经包括了店小二的那两文,和他们手中有的那三文构成了那三十文钱,小二的那两文钱不能再算一次,这样如何计算都不会对数。”沈霄大笑,满意的拍了拍蒋丰台的肩,把他拍得身子一歪,差点栽在地上。蒋丰台目露震惊,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常年帮助家中做农活,身体结实得很,这人轻轻一拍就差点将他拍趴在地上,手劲儿也太大了吧?他摸了把额头的喊,尴尬的笑了笑,弱弱道:“不知…我说的可否正确?”“不错,你说的是正解!此题本就是我蓄意而为之,就是想考验你的逻辑功底。如今看来你很诚实,敢于说实话,此为难能可贵的品质,望你能保持!我予你一封书信,你自行上京去南宁侯府找一位叫福应的管家,他会安排你在西山军营任督粮官,但举人你还是得考,还必须考中,这样一来你在军中才能稳稳立足,能不能往上走,就要看你本事了!”此人性情耿直,不惧强权,心中有正义,最适合放在军中管理粮草,那可是个肥差,随便动动手脚就能捞不少油水,能不能守得住本性,才是对他最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