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将幼兽带回洞府, 日日悉心照料。
然而幼兽野性难驯,动辄对男子又踢又咬,且生而娇气, 不食母乳。
男子却也不恼,幻化出襁褓裹住幼兽四肢, 又特意为其找来琼浆玉液, 见幼兽不再嫌弃,戏言道:“你乃神兽之尊, 寻常兽类的母乳确实辱没了你。”
幼兽也不知能否听懂, 只“嗯嗯”凶叫。
男子轻笑, 解开襁褓替幼兽按摩腹部,却被幼兽一脚踹中下巴。
许是琼浆玉液天滋地润,幼兽日益体健身轻, 加之男子纵容,山林间每每可见幼兽扑蝶追鸟的身影。
又许是男子“伺候”稳妥周到,幼兽渐与其亲近, 时时陪伴左右,眼中亦不再有象征妖族暴戾的猩红。
“你可有名字?”一日, 男子将刚编成的草帽扣在幼兽圆圆的脑袋上, 随口一问。
幼兽仰头茫然望向他,似不明其意。
“若没有, 我为你起一个。”男子见满山翠竹拖烟,碧如泼靛,忽道:“繁阴上郁郁,促节下离离。你既为食铁兽, 应当喜竹,便叫你郁离吧。”
可惜幼兽不能体谅他用心, 早已不耐地掀了草帽,只抱住他的腿痴缠撒娇。
男子一把捞起幼兽,笑问:“阿离,好听吗?”
“嗯!嗯嗯!”
“从今往后,这便是你的名字。”
洞府中不知日月,山里却几度四季轮转。
幼兽始终不曾长大。
“主人,您真要只身闯冥界?”山巅上,娇艳女子美目含愁,语带忧虑。
“蚩尤战败,怨气化污浊邪气,女魃受邪气所染霍乱人间,天下已数年大旱。我虽能行云布雨,却受蚩尤所咒,永世不得复上,自无法降下甘霖。要除旱象,须诛女魃,可她如今已暂避冥界。”
男子衣襟绕雾,广袖飘风,随手洒下一把灵谷,引来盘旋半空的苍鹰抢食:“我此去一则为女魃,一则为阿离,它乃蚩尤坐骑,深受邪气浸染,灵智体态退化至幼年。若无灵宝相助,纵然阿离血脉不凡,也顶多百年寿数。我带它回府中,自然要为它打算,三界灵宝七分在天,三分在地,我既上天无门,便只有入地。”
“可主人您也触染了邪气,冥界污浊,只怕于您神魂有损。”女子仍是不安。
“不必忧心,我已算过,此行无碍。”男子安抚一笑:“你与阿福看守洞府,好好照顾阿离。”
女子盈盈一拜:“是,主人。”
梦境只到这里,谢翡醒来时还有些发懵。
对于洞府主人和湘妃最后一番对话,他倒是知道一点。
相传“魃”本为黄帝之女,原有天宫神位,因对战蚩尤,杀死蚩尤族人,和应龙一样沾染了“邪气”,受到诅咒,再也无法回归天界。
女魃体内如炎如焚,所行之处烈日当头,以至人间旱云千里,滴雨全无。后来,黄帝召应龙讨伐女魃,双方决战黄泉冥海之上,女魃不敌,最终沉落于黄泉海。
其实女魃相关的传说有很多,结局也大不一样。有说巫族焚烧了女魃的替身,助她回归上界的;也有说女魃演变为僵尸之祖的旱魃,或者就是旱魃本身的,但结合梦境,谢翡从记忆中找出了最符合的一则传说。
他从不怀疑梦境的真实性,如果说燕来是靠眼睛窥探过去的残像,那他就是借梦了。至于为何能梦到几千年前的事,应该和喉下那片逆鳞有关。
谢翡如今对各类匪夷所思的上古传说接受良好,但他万万没想到,郁离的原形居然会是蚩尤的坐骑——食铁兽?!那不就是繁衍了八百万年都没有灭绝的活化石,为国家创外汇、搞外交,在世界上拥有众多狂热粉丝的国宝大熊猫吗!
难怪会被当做宠物,又遭猎杀。
想想郁离有意无意透露过的信息,抛开自我吹嘘的一部分,大熊猫的确够尊贵、够祥瑞,威猛凶悍也不差,只不过现在被“萌化”了。而且大熊猫毛绒绒的超可爱,又确实是上古神兽,和北极熊也属于同源血脉,毕竟都是熊科嘛……
完美的分析,谢翡彻底破案!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回忆了下梦境里的种种,心软成一团,只可惜不能亲自rua一把,他也好想感受被熊猫抱大腿的滋味。
不过印象中熊猫都很喜欢盆盆奶啊,郁离为什么不一样?
当然,谢翡是不敢问的,甚至都没敢跟郁离坦白他已经知道了,直觉告诉他,假装无事发生才是上上之策。
可他再是小心翼翼,也难免泄露一点痕迹。
“你今天老看我干嘛?”早餐时,郁离发现谢翡没事就偷看他,瞧着似乎还有些心虚。
“没、没啊。”谢翡眸光微闪。
郁离轻咳一声,“我也不是不让你看,但你的眼神不要过于露骨。”
“哦……”
等郁离回房补眠,谢翡找了个银粟最爱的狗血连续剧放给它看,见银粟入迷,他又冲阿福使了个眼色,“阿福哥,能陪我上山挖点野菜吗?”
阿福尚没有察觉自己被老板盯上了,只当对方看重自己,喜滋滋地应下。
后山和以往相比有了些变化,因为自一个月前政府公示高铁规划路线,确定会绕过夕宁村后,安明易就安排工程队来修路了,只是这会儿正过年,山里才没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