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花灯的地方设在御花园东侧的一处凉亭流水处, 蜿蜒一条小溪从地底下引水出来,潺潺流动,是皇宫里难得一见的活水小溪。
除夕那日皇后未能摆出来的宴席, 今日艳阳高照, 终于能摆个露天宴。
往年放花灯,来御花园里放灯许愿的人不只是皇后贵妃们,上到皇上皇子, 下到嫔妃宫女, 都会来凑个热闹,所有人暗地里都明白, 若是个幸运儿, 当晚许的愿,立马就能灵验。
谁都喜欢麻雀变凤凰的故事。
尽管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但有些人喜欢钻缝儿, 总想自己是个例外,如此一来,御花园到了午后便是女人扎堆的地方。
林氏与许氏来的时候是跟着安娴过来的,来时的路上安娴的态度,好的就跟亲生姐妹一般,连林氏心里的那道防线都没了, 谁知到了御花园,众人似乎只认得安娴,簇拥着将她领到皇后身边,围着她说说笑笑, 俨然就是个香饽饽。
同样一道而来,却被忽视的林氏与许氏,瞧着安娴的这番做派,刺眼刺心是必然的。
“不就是仗着皇后的关系吗?”许氏心里堵,忍不住酸了一句,一脸不屑的转过头,瞧见林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惹事的毛病又犯了,嘲讽地对林氏说道,“哟,我倒是忘了妹妹也是有靠山的,怎的今日不去了?”
林贵妃今日没来,自从除夕皇上给二皇子指了许氏的亲事之后,林贵妃的心就没有舒坦过,几次见皇上都是话里带刺,转着弯儿的说皇上偏心,同样都是儿子,怎的就不心疼二皇子了。
皇上讨厌林贵妃,也是从林贵妃张口不离二皇子开始,早年皇后没来齐国之前,皇上还对林贵妃有所指望,只是谁又受得了,一见面将儿子挂在嘴边,三句离不开她那宝贝儿子,将皇上与她之间的那点情调消磨的丝毫不剩。
偏生林贵妃不知悔改,到如今还不知自己是为何失宠的,终于在前几日将皇上惹火了,被皇上罚了紧闭。
为的就是图个耳根子清静。
林氏早就打听好了消息,此事被许氏挑出来说,林氏能有什么好脸色,当下甩了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许氏嘴碎,心眼多,肚子里装的却是半罐水,一个转眼扎进人堆里,就没管住自己的那张嘴。
许氏就想借此机会羞辱林氏,顺便一道败了安娴的名声,除夕冬枣的那事儿,大多数人几乎都遗忘了,却被许氏又重新提了起来。
说在东宫,自个儿对太子妃一向都是尊敬喜欢的,却不成想,旁人的心思跟她不一样,怎么能就生妒忌之心。
东宫一共就三位娘娘,除了她和安娴,还能有谁?
背后嚼舌根出了多少事儿,都是有前车之鉴的,但并非自己经历过,那份好奇八卦之心,便永不会消停,许氏挑起的事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留言就进了安娴的耳朵。
皇后坐在安娴身旁,拿眼瞅着她,就想瞧瞧她会怎么办。
安娴脸色不好看,眉头也皱的厉害,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气呼呼地呆了一阵子,才“哼”的一声娇嗔说道,“妹妹怎的就能冤枉人了,分明就是她自个儿喜欢吃那冬枣,怎的就成我喜欢吃了。”
安娴说完,才又转过头温和地对刘嬷嬷说道,“既然林侧妃喜欢吃,那些枣儿就给她好了,就让她吃个够,以后也免得再提什么枣儿不枣儿的。”
“是。”刘嬷嬷回答完,随手提了身边的竹篮子,一盘一盘的冬枣往林氏跟前的小桌上摆。
那东西可是从东宫一路带过来的。
皇后傻眼了,愣愣地看着她这位‘软弱’的宝贝侄女,一时忘记了往嘴里塞瓜子儿。
这哪里是个人人能捏的软柿子了?
东西都准备好带上来了,怕就等着机会报复呢。
等到了餐点,嫔妃们从各处回来,跟前小桌上都已经摆上了吃食,茶水,就唯独林氏的跟前,清一色的几盘冬枣,还是因为时间放置的太久,有些都已经坏了样。
这番特殊待遇太过于明显,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往林氏脸上瞧,嘲讽讥笑,几乎让林氏透不过气来,林氏身子颤抖了几瞬,四肢都是软的。
林氏咬着牙,算是想明白了,安娴等了半月,怕等的就是今日,做足了态度,客客气气地约好了她们来放花灯,前一刻给了个糖,后一刻冷不防地又给了一把刀,为的就是让她在众人跟前受辱,颜面扫尽。
以还了戏楼那回的一碟冬枣之情。
林氏一张脸被羞辱的通红,恨不得能立马找个由头回去,可跟前人人都在看着,她哪里又能失了规矩,不但不能走,还得将几个盘里的冬枣全都吃了。
只因安娴说了一句,“听说林侧妃喜欢吃这东西,我便一直留到了今日,这几盘冬枣留地不易,你既然喜欢,今日就甭客气,都吃了呗。”
这赤,裸裸的一句,我就欺负你怎么了,让林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氏与林氏斗了这些年,从未亲眼见过林氏吃这么大的亏,心里一时痛快,便没有憋住,“还是太子妃喜欢妹妹,这冬枣可是吴国才能产的,平日里谁想吃,都不一定能吃到呢,并非人人都有如此口福。”
许氏自认为聪明,一语双关,笑眯眯的站起来说完,又自顾自的坐下,以为在安娴面前讨了好,却不曾想,安娴“咦”了一声,满脸不相信。
“听说顾大人家里的大公子,常年在齐吴两国来回奔波,贩卖生意做的家喻户晓,许妹妹若是想吃吴国冬枣,岂不是一句话的事?”
安娴问的很直接,那双亮堂的大眼睛,看着许氏,就似是真的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但当年顾家和许家有过婚约之事,在场的人也都知晓。
许氏脸上的笑容笑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特别是看到安娴的眼睛,里头分明不喜不怒,情绪平淡,可就是跟人一种心尖发虚的感觉。
“太子妃不知,年前顾家大公子才刚成亲,怕是没空。”刘嬷嬷在安娴耳边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谁都听得见。
刘嬷嬷话音一落,许氏的脸色就彻底白了。
“这倒是喜事。”安娴回头看了一眼刘嬷嬷,笑的人畜无害。
“喜事多着呢,一个月前,冯宰相家的嫡长孙娶了王大人家的女儿,婚礼当日嫁妆排了十里,场面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