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了片刻,道:“一路好走。”
梦玦一直在看着她,闻言,手中的笔化作粉末飞散。他垂下眼,缓缓想了下,再抬眸时,语气顽劣:“别太高兴,我还会回来的。”
“谁高兴了?”宋恬道。
他忽然转过身,直直地瞧着她,宋恬急忙侧过身,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的神情。她有些恼怒,道:“没人关心你,你一直来去自如。”
梦玦散漫道:“那我改主意,不走了。”
宋恬不说话。
他扬眉笑了一笑,又从袖中摸出一支笔,开始画符。他一边画,一边跟她讲解布阵的要点,这原是天河宗的护山阵法,复杂繁琐,外人踏入阵内,几乎只能任人鱼肉。
宋恬渐渐听得入迷,也不再去想别的事情,专心随他一起布阵。
直至天黑,他们才将护山阵法布好,神识探去,没有一点漏洞。
他们立于磐石峰的山巅,茫茫夜色下,宋恬看到无数缕金色光丝,交错在虚空中,轻轻一勾,就能绞杀一个元婴期的修士。
她忽然问:“梦玦,你还有友人在世吗?”
“应该是没有了。”他静静地凝视着夜空,良久,才道:“我的最后几位朋友,在天河宗覆灭的前后,都陨落了。这些年,我没有朋友。”
宋恬道:“你还有我们。”
他轻轻笑了笑,傲然道:“不,你的师兄们,很提防我。不过,我也从未告知他们我是谁,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月光皎皎,他一袭布衣,沐浴在月色下,容颜俊美,气度不凡。宋恬想,他在天河宗时,就已经是大乘期修士,迄今近千年,为何还不飞升?
她问:“你已经是大乘后期了吗?”
“早就是了。”
宋恬凝思了一会儿,问:“大乘期,又会遇到怎样的瓶颈?”
梦玦道:“能修炼至大乘期这一步,功法修为,都不重要了。飞升,主要是修心,从七情六欲中挣脱,从而飞升成仙。”
他很少展露锋芒,但今夜,似乎话也多了一些。宋恬离那一步还差很远,她出神地想,不知梦玦差的是哪一劫。
修士,无人不想飞升。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一路历经坎坷,渡劫、每逢百年,都会被天雷劈身。能走到大乘期这一步,整个修真史册里,也没有几位。
但是梦玦不说,她并不会去问。
他们毕竟是不同心境的人。
她太小了,还需要几百年,几千年,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宋恬道:“回去吧。”
梦玦道:“嗯。”
下山的途中,她忽然道:“我要闭关数月,如果你走了,留下一封书信给我。”
他乖巧道:“好。”
在她看不到时候,梦玦的眼瞳里闪烁着笑意,他的唇角勾起,白日里的不快,瞬间全都忘记了。
他暗道,原来这情劫,有时候也真美妙。
时光荏苒,一晃,已是磐石宗创立后的第二年春。
宋恬闭关数月,稳固了元婴期的修为后,终于从磐石峰上密封的石室里出来了。
出关时,洞外春寒料峭,早春的花朵绽放,随风带来缕缕清香。
石室外有两封信。
一封信来自大师兄,告知她桑竹也在闭关,师父带着白萩去西极几大剑宗拜访,目前整个磐石宗只有他们师兄妹在。
另一封信来自梦玦,在半个月前,他离开了。
他走的,比意料中要晚一些。
宋恬读过信后,将信折叠好,放入衣袖中。她步下磐石峰,推开厢房的门,只见窗下的瓷瓶里,插着几枝梅花,房内飘着淡淡的香气。
挂在墙壁上的草兔子已经干枯,不过,多了一盏灯笼。
似乎是梦玦自制的灯笼。
泛黄的灯罩上画着梦莳花,一缕光穿破黑暗,照入花中。他的画功原来是很好的,小白龙曾说他是万法兼修,确实如此。
她浅浅一笑,天色黑了,便点亮了灯光,悬挂在门外。
宋恬正仰头望着灯笼,忽然,护山大阵有异动。
有外人来。
来者似乎修为不高,还受了些伤,应该是个才筑基没多久的修士。
她没有动,等那人临近,才提起灯笼,走了过去。模糊的夜色下,来人穿着落霞峰外门弟子的服饰,神情焦虑。
那人也看到了她。
他吓了一跳,急忙拔出剑,道:“道友,路过,我无恶意!”
宋恬听了听,问:“可是落霞峰的罗晓?”
罗晓猛地一惊,他被磐石宗的护山阵法拦住,不能入内。等宋恬走近,才激动地泪流满面:“宋姐姐,是您!”
“你怎么了?”
此情此景,让罗晓不由得想起当年的事情。他呜咽一声,泪珠子再度落下:“对不住了,宋姐姐,我又来求救了!”
宋恬问:“可是沈师兄出了事?”虽然她已经退出剑宗,但是对沈明灭,还是尊称一句‘师兄’。
罗晓道:“可不是,沈、沈师兄他,在有量山,出事了!”
这次是宋恬惊讶道:“有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