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柳树成荫, 桃李芬芳,迎风绽放。
这几日,天河遗脉、当世几大剑宗, 以及受邀的邻近小门派, 都陆陆续续抵达七星剑宗。
七星剑宗山门前, 挤满了各峰前来接人的弟子。
宋恬一身白衣,系着苍色衣带,束高马尾, 从剑上落下。
她凝神朝人群里一瞧,便看到二师兄桑竹的身影。
“师兄, 水。”她走到桑竹的身旁, 取出竹筒,递给他。
“多谢师妹。”桑竹在日头下,热得满头大汗,两眼发晕。他接过竹筒咕咚一声饮完, 用衣袖擦着汗,道:“刚刚送走花词门, 累死个人哟,估摸着, 有量山也快到了……”
宋恬柔声道:“师兄辛苦。”
“不辛苦。”他放下竹筒,巡睃左右,小声道:“不过剑宗这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一如既往。”
她问:“怎么了?”
桑竹冷笑, 道:“给人家安排的, 啥都是最次的。人家的眼也不瞎, 倒让我们磐石峰背这个骂名。”
他在日头下站着, 在树荫下, 是落霞峰弟子,他们挂起了竹帘,摆下了藤椅。落霞峰负责迎接天河遗脉,所谓天河遗脉,便是上古天河宗覆灭后,门下弟子成立的数个宗门。
这些宗门里,以七星剑宗为首。
宋恬顺着二师兄的目光瞧了过去,正巧和沈明灭打了个照面。
他忙的不可开支,但看到她后,还是放下手里的活,急匆匆走了过来。
“宋师妹,”他打着招呼:“许久不见。”
她见沈明灭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于是点了点头,顺着话道:“沈师兄近来还好?”
“好,挺好,就是忙了些,没空去磐石峰看师妹。”沈明灭听到关心之词,不由得笑逐颜开,忽想起一旁还有桑竹,忙道:“以及薛峰主、两位师弟。”
桑竹没吭声,眼神里有一丝戒备。
此处人多,宋恬不便和他多说什么,只装作漫不经心提了一句:“没事,沈师兄忙自己的事,就挺好。”
沈明灭笑着道:“师妹说哪里的话,剑宗的事便是自己的事,都一样!毕竟这可是天河法会,五十载才举办一次。听闻剑尊……”
落霞峰那里,有人急匆匆叫了声:“大师兄!”
他只得道:“回头再聊。宋师妹,桑师弟,我先回去了。”
“沈师兄慢走。”
沈明灭走后,桑竹忧心忡忡地传音道:“师妹,此番天河比试,沈师兄怕是你的劲敌啊。”
“师兄,我都说了,我只是去走个过场,怕是第一轮就被刷掉了。”宋恬毫不在意道:“若沈师兄得了第一,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可我今日听人说起,这一次比试,是为了选出剑尊的传人。”桑竹的语气里隐隐透着激动:“若你能成为剑尊的传人,以后还有谁敢轻看我们磐石峰!若有一日,你成了新的剑尊……”
“那我就解散了七星剑宗。”她开玩笑道。
桑竹吃了一惊,道:“为何?”
“若我是剑尊,”宋恬莞尔一笑,道:“那我看不惯的人和事太多了,看不惯我的人就更多了。”
桑竹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他又想起一事:“今早接花词门前,我听人提了一嘴,说是有七星峰弟子漏考题,但是要一千块灵石!唉,真贵。”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看不惯的事。”她道。
山门下又走来一队人,宗门上下都穿着雪青色道袍,普遍修为平平。宋恬瞥了一眼,转过身去:“二师兄,我先回去了。”
“好,怎么这么着急?”桑竹道。
“我有事。”
她转身踏入密林之中,几步没了踪迹。桑竹正有些疑惑,忽见有量山门主姚衡,已经带着众门徒走了上来。
去年争灵田时,他们见过面。
他心里还念叨着旧事,面上不冷不热道:“姚门主。”
姚衡也神色淡淡,介绍了一下身后人:“这是我徒弟颜嵊,我女儿姚枳枳。其余的,你都见过。”
桑竹方才注意到那俩人,闻言朝他们点了点头。
他将有量山一行人带到客房,正欲告辞,那个叫颜嵊的金丹期修士叫住了他。
“桑道友,”颜嵊询问:“请问贵宗在何处设有集市?此次天河法会,我们想用符箓换一些材料。”
桑竹刚想回答,姚枳枳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都来了这么多次了,还不知道吗?”
她当众给颜嵊没脸,但他只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反倒是姚衡叱责道:“枳枳,为父在宗门时就叮嘱你,不要说没根据的话。还不向你的师兄道歉?”
只听姚枳枳大声道:“凭什么让我道歉!他来了不止一次,见那个谁,就是磐石峰,宋——”
姚衡脸色一变,飞出一张符箓,贴到了姚枳枳的嘴上。
“呜呜呜!”
又有两个有量山女弟子上前,连哄带劝,将她拉了下去。
桑竹听到了那个‘宋’字,心中疑惑,但是气氛诡异,也不好多问。他告知颜嵊此次天河法会的交易集市后,赶紧告辞离去了。
他走后,姚衡才遣散弟子,到了姚枳枳的房里,取下符纸。
“你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他阴沉着脸,道:“在家整日编排你师兄的不是,也就罢了,到了七星剑宗,人家的地盘上,还乱说什么?!”
他看着姚枳枳的泪容,叹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了许多:“关于嵊儿,为父知道你喜欢他,他虽然没什么根基,倒也上进。但你不可自持身份,太过娇纵……”
“可他曾有未婚妻,他还忘不了她!”她激愤道。
“你说过,为父记得。”姚衡不在意道:“便是真的,又如何?你不要整日瞎闹,好好歇着吧,没事别出去了。”
他阖上房门,只留下姚枳枳在厢房里。
此情此景,依稀有些熟悉。
她瘫倒在地,满脸泪水,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说的明明是真的,都说我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