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 您见过宋恬吗?”
尽管早有预料,但掌门还是忍不住问。
“吾没见过她的人。”剑尊道:“只是听人说起她的剑。”
积雪消融,天寒地冻, 他走出阴冷的石洞, 望向远方那座丑陋的磐石峰。
掌门紧跟着他踏出洞府, 与他一同眺望。
朝阳照得远山雪顶发亮,金灿灿的,光辉万里。
只听剑尊轻声道:“十年前, 宋恬入门时,你曾提到过她, 说她是千年难遇的天资, 吾那时并未在意。”
掌门道:“后来呢?您是如何改变了心意?”
“十年,她在磐石峰修行艰难,筑基后未进一步,未成金丹。”剑尊叹道:“龙潭秘境归来, 她突破瓶颈,进步飞速。天才并不罕见, 但有如此心性之人,才最难得。这也是吾当初, 为何坚持让薛泓成为磐石峰之主的缘故。”
几十年前,若非剑尊力荐,以薛泓的出身和修为, 是万万当不上一峰之主的。
剑尊看重的, 从来不是‘天才’二字。
然而这番话落入掌门的耳中, 却有些不适。
“原来剑尊早有心怡人选。”他幽幽道, 不免想起自己的得意弟子, 看来是无望成为剑尊的传人了。
“并不, 吾的传人,还需通过‘问天剑阵’。”
此剑阵是剑尊独创,便是七星峰几位峰主只身闯入,也很难全身而退。掌门讶然,道:“剑尊,只怕是……”
“你放心,剑阵并无性命之忧。”剑尊望着他,沉声道:“为剑宗未来计较,还望你替吾办到这件事。”
“剑尊放心。”
掌门郑重承诺,告辞离去,独留剑尊一人望着扶光剑阵。那日异象早已消失,阵法上空的雪花,仍纷纷扬扬飘落。
竹灯笼都糊好了。
宋恬提笔,凝思片刻后,在棉纸上画下山水花鸟,还在一个竹灯笼上,运笔点染青山,一条小白龙从山间飞过。
还剩一个空白的竹灯笼,她不知画些什么,就搁置到了一旁。
她提起灯笼出了房门,油炸丸子的香味已经飘来。正好桑竹贴完了春联,便过来帮着她挂灯笼。
“梦玦呢?怎么没来帮你。”他有些奇怪。
“不知道。”宋恬淡淡道。
桑竹前些时日被梦玦灌醉,心道这个小师弟可不是好招惹的,闻言也没说什么。他将竹灯笼悬挂在每个人的屋檐下,这才发现,宋恬给每个人画的灯罩都不同。
淡黄色的棉纸上,她给白萩画了龙游青山,给师父画了一只翱翔的燕子,给大师兄画了磐石峰的远景……
他饶有兴致道:“师妹,你给我画了什么?”
宋恬笑着指了指,原来她在灯笼上画了一片菜园子。
“好啊,果然师妹懂我!”
桑竹喜滋滋地去挂属于自己的菜园子灯笼,宋恬的手里,还剩着两个。她垂眸望了一眼,将那个画着玉兔捣药的灯笼,挂在自己的门前。
另一个,则是等桑竹回来,挂到了梦玦的屋檐下。
……
夜幕降临。
磐石峰下重归寂静,众人忙碌了一天,都早早歇息了。
明日,就是除夕。
梦玦推开门,寒风涌入,他一袭白衣略显单薄。峰下亮着数个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他的屋檐下,亦是有一盏灯笼。
泛黄的棉纸上,绘着一只歪着头的猫儿,圆圆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爪子,憨态可掬。
天穹寒星孤寂,梦玦的唇角勾起,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似乎又开心,又欣喜,笑了很久,连他都没有意识到。
猛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梦玦不顾夜色深沉,来到每一个人的屋檐下,看他们的灯笼,是否与自己的相同。
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为何他的偏偏是只猫?
……
次日清晨,磐石峰师徒早早就起来了。
修真界的年味很淡,但磐石峰不一样,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修行。
因过年的缘故,宋恬换了件新衣。她有一件天青色的留仙裙,还是几年前,大师兄从山下的集市带回来的,一直叠好压在箱子里。
磐石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她难得听到,大师兄骂骂咧咧奔了出来:“桑竹!你又将硝石放多了吧!”
桑竹在狡辩:“大师兄,爆仗声大,预示着我来年会经历雷劫,一定能顺利结丹……”
“……”
俩人在外吵吵嚷嚷,宋恬取出铜镜,吹了吹上面的尘埃。她凝视着镜面上的自己,依旧是十六岁时的模样,青丝如瀑,眸光粲粲如星。
过去那一缕淡淡的愁绪,不见了。
她勾起唇。
铜镜里的少女,也对她莞尔一笑。
宋恬给自己扎起了螺髻,又用绒线点缀,系了结。她推开门,早已候在一旁的梦玦立刻道:“师姐早。”
“早。”她微微诧异地瞧了他一眼。
怎么又改了心性了?
却见梦玦抬起眸,忽然怔住了,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宋恬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过去她也曾总见到他人惊艳的神情,但他们的眼神,似乎与梦玦的,不太一样。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若非被什么压抑住,恐怕能即刻将她熔化。
梦玦回归神来,见她要走开,又跟了上来,低声道:“师姐,昨日没来帮忙做灯笼,实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