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酒气扑来,白萩清醒了一下,忽然心里咯噔一声,慌里慌张放下骨头:“没……没什么!”
“闭嘴。”梦玦在神识里命令她,随后望向宋恬,恍若漫不经心地问:“梦莳花怎么了?”
“我曾在梦莳花中遇到一缕亡魂。”宋恬借着一点酒意,低声道:“他虽然高傲自负了些,却也算是个君子。万法绝妙,不失为一代大能。”
梦玦的眼角都带着笑意,刚想再听她的夸奖,就听她幽幽叹道:“只可惜天妒英才,令他魂飞魄散。而我一心走剑道,怕是难以完成他的夙愿。”
他的笑容凝滞:“你说什么?”
宋恬道:“他陨落了,你瞧,我刚刚祭他一盏酒。”
梦玦:“……”
他忍了又忍,最后乜了白萩一眼。只是白萩的头,都快钻进桌子洞里了。
“多谢你。”他凉凉道。
宋恬不以为意,又独酌了一小口,道:“不过他的陨落,放了白萩出禁制,倒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梦玦还沉浸在愤怒与感动交错的复杂情绪里,闻言,愣了又愣,心里有火气:“你说什么?”
“他刚愎自用,自己陨落了,还强行囚禁他人。”宋恬从不背后说人坏话,但酒意上头,就数落了几句:“我也险些被困。”
梦玦一声不吭,起身离席。
宋恬浑然不觉,又饮了一盏酒。对面大师兄与师父欢声笑语,他们在谈论今日七星峰议事的内容。
只听薛泓道:“明年开春的天河法会,掌门已经下了帖子,邀请天河遗脉,以及当今修真界几大有名的剑宗,还有附近交好的几个宗门来参加。”
大师兄道:“咦,怎么请了这么多?”
“天河法会每隔五十载举办一次,你们都不曾经历过,本就是剑宗历年来最大的盛宴。”薛泓道:“听闻这一次,剑尊要选出传人。”
“传人?剑尊是要招新弟子吗?”
薛泓道:“算是,也不算是。七星剑宗开山立派以来,几代剑尊都是经由天河法会,脱颖而出的,从未听说历代剑尊收过弟子。我听掌门的意思,似是担心剑尊之名,落入别的剑宗之手,所以提前选出传人,悉心培养,以成为下一代剑尊。”
他边说边摇头,似乎不太认可剑尊的做法。
大师兄脱口而出:“莫非剑尊他老人家……不太行了?”
“这个谁都不知道。”薛泓叹道:“既然选拔传人,必有比试环节,怕是我磐石峰,也得参加……”
他不觉望向宋恬,几个弟子里,数她修为最高,剑法最好。他见宋恬在听,便出声询问:“阿恬,若是如此,你想去试试吗?”
大师兄也望着她。
烛火通明,锅里热气氤氲,模糊了宋恬的眉眼。她放下酒盏,漫漫想了一想,这似乎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剑尊,天下剑修之表率,剑道第一人。
旷古以来,未曾有一个女子,登临剑尊之位。
她想做这样第一人。
但她并不想留在七星剑宗,被扯进掌门与峰主们的尔虞我诈之中,浑浊了一颗清明道心。
她垂下眼眸,淡淡道:“不想。”
大师兄见状,道:“师父,这等好事,应该轮不到我们,不必为此操心。”
薛泓沉吟:“倒也有道理。便是提到了我们,拒绝便是了。”
她起身,给师父、师兄倒满酒,盈盈一笑,道:“何必在意这些无关的人与事?今夜,不醉不归!”
他们大笑,举杯:“不醉不归!”
雪停之后,晴空万里。
草堂上积雪尚未融化,但是草堂内外,都被打扫一新。桑竹在裁剪红纸,准备请师父写春联。
大师兄劈好了上百根竹篾,又扎成了灯笼的框架,堆在宋恬的厢房门前。
“师妹,竹灯笼准备好了,就等你糊纸了。”他朝里喊了一声,道:“我去炸丸子了,白萩跟我帮忙。你若忙不过来,就喊一声恩公师弟。”
“我跟他说过了。”宋恬抱着一叠厚厚的纸,推开门,走了出来。
“好。”大师兄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宋恬搬进来一个竹灯笼,放在窗下的木桌上。她摆好颜料、洗净了毛笔,这才去喊梦玦。
这几日梦玦不知在忙些什么,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梦玦,”她轻轻叩门:“我要糊灯笼了,你来吗?”
梦玦的厢房就在她的隔壁,很快,她听到梦玦的回复:“不去了。”
她顿了顿。
寒风萧索,宋恬淡淡道:“嗯。”
她转身离去,不再多说一个字。
过了会,梦玦才推开门,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迷茫。
她竟然都不央求他一下……
他生气了好几天,都没人搭理他。好不容易今日等到她上门了,问了一句,就走了。
梦玦咬牙切齿地想着,余光瞥了瞥隔壁的厢房。门口堆着几个竹灯笼,她门窗敞开,应该在里面忙。
去吗?
他的脑海里只短暂地浮现了这个念头,就被更强烈的念头压制住。梦玦一声不吭,转身回房。
……
同一片晴空之下,在七星峰后,掌门拜会了剑尊,共同商议天河法会的相关事宜。
他详尽地说了法会的各项事宜,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并且不会让外人发觉,剑尊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挑选传人。
剑尊听着,并未提出质疑。
只是最后,他问:“参与初试的弟子,都是各峰选拔一人参加吗?”
掌门笑道:“有的山峰弟子们都很优秀,只选一人,怕是会错过很多好苗子。晚辈想,让各峰自愿参加,名额可放宽……”
“几人,吾不在意。”剑尊淡淡道:“吾只要一人,必须参与。”
“敢问是谁?”掌门脑海里蓦然浮现一人的身影。
“磐石峰,宋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