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宋恬虽未目睹那日场景,却也知梦玦所受的侮辱,皆因自己半夜探访沈明灭而起。她心知衡阳子不是心胸宽阔的人,但是这话也不好直说,于是问:“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说,那日灵兽失控,惊扰了这位师弟。”沈明灭如实道:“师父还说,这位师弟因祸得福,实在不是他的功劳,也许是天意如此,替他补偿了这位师弟。”
梦玦忽然笑了一声。
他立在宋恬的身侧,比她高了一头,垂眸便能看到她的高束长辫。他懒洋洋道:“不必。转告你师父,这两掌之恩,来日我一定相报。”
明明是谢辞,沈明灭却听得心惊肉跳,隐隐有一丝不安。
宋恬道:“沈师兄,你跟你师父和解了?”
她还记得,罗晓所说索要丹药一事,以及之后的剑阵囚禁。
“师徒无隔夜仇。”沈明灭笑道:“师父也跟我解释了,他说,过去是对我寄予太多期望,要求严苛了一些,以至于造成误解!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宋恬沉默。
片刻后,她淡淡道:“和解了便好。”
她转过身,朝磐石峰下走去。梦玦凝视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起身跟上。
只留下沈明灭在山巅,他刚刚想问‘宋师妹你为何不御剑’,再看到那未炼气的小师弟,心里一酸。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宋师妹曾月夜探访,对自己百般关心,他为何还觉得,难以走进她的心里?
他不知。
太难了。
宋师妹之心,坚如磐石。
沈明灭朝山峰下望去,见那小师弟慢慢腾腾往下走,途径陡峭处,万般艰难,宋恬都冷眼旁观,不伸援手,心里忽然又好受了很多。
……
宋恬回到磐石峰下的厢房里。
自从大师兄闭关筑基,磐石峰便无人做饭了,大家都开始辟谷。只有白萩每日饿得嗷嗷叫,在溪流里自己抓鱼吃。
她想起有客来访,沈明灭在草堂里跟师父说话,于是推开门,没有阖上,去煎茶。
大约过了一刻钟,宋恬回来了。
门半开着。
她不以为意,踏入室内,忽见一簇簇绣球花,插在白瓷瓶里,摆在窗下的木桌上。
纯白似雪,淡淡幽香。
她微微一怔,竟说不出话了。
时光飞逝。
转眼间,盛夏已过,秋日转瞬即逝,七星剑宗的山脉,又被皑皑白雪覆盖。
宋恬对光阴的流逝毫无察觉。
自那日山巅观日出后,她再度闭关了。
潜心悟道半年多,她没有依靠任何灵草仙丹,平稳地到达了金丹中期。
磐石峰石洞里,她睁开双眼,任凭寒风凛冽,她一身单衣,都不觉得冷。
有剑气护体,又何惧北风?
宋恬起身,她在想,这半年,也不知道大师兄筑基了没,二师兄种的菜能吃了吗,小师妹还天天嚷着饿么,小师弟……
哦,她没有小师弟。
梦玦,不知道还在不在磐石峰。
她踏出石洞,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模糊了视野。宋恬听到了清脆的敲打声,好像是大师兄在锤炼兵器。
雪花飞舞,宋恬纵身一跃,落到磐石峰下。她朝前望去,果然从半开的户牖里,看到大师兄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她唤了一声。
“哟,是阿恬呀!”林苦寒朝窗外瞥了一眼,高兴地放下手里工具,推开门奔了出去:“我筑基了,我筑基了!”
“大师兄,恭喜你!”
大师兄笑呵呵拂去她肩头的雪花,拉着她踏入温暖如春的室内:“冷不冷?师父去七星峰议事了,我在这里给恩公师弟打造一把新剑。”
“恩公师弟?”
他左顾右盼,忽然手指前方,道:“不就在这吗?”
宋恬朝前望去,果然看见梦玦坐在熔炉旁,斜对着她,半边脸被炉火照得发红。他好像睡着了,闭着眼,侧颜俊美绝伦。
大师兄搓着手,喜滋滋道:“师妹,你先烤烤火,今日你出关,我去市集里买点肉,做一桌好酒菜!”
“不用——”
她的话还未说完,大师兄已经阖上门走远了。
宋恬只得留下。
她看了一会儿大师兄新炼的剑,又将目光停留在梦玦的身上。
半年了,他还在炼气一阶。
好奇怪。
宋恬想,他的灵根,到底是怎样骗过灵泉的呢?她从不信衡阳子能够砍灵根,也许梦玦,一开始就是单金灵根。
她慢慢走近,梦玦还在沉睡。
他睡得是心满意足,忘乎所有。他盘膝坐在丹炉旁的小蒲团上,一袭白衣落地,墨发披在肩上。火光下,他眉眼如画,甚至唇角还带着笑意。
梦玦的一只手搭在书页上,洁白如玉。
宋恬寻思了一下。
莫非他的经脉也遇到了问题?
她缓慢而犹豫地伸出手,探上他的经脉,她仔细感受,却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他在睡梦中,忽然动了一下。
宋恬并不在意,但又看到他鸦羽般的睫毛扑闪,轻轻地打了个哈气,好似要醒来了。
她赶紧收回手,想往后退去。
梦玦的苍色衣带垂落在地上,宋恬慌忙中踩到时,恰好他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似乎是没看到她在,便要起身。
宋恬脚下一滑。
她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怀中。
作者有话说:
绣球花无香味。我们为了氛围需要,假定修真界的绣球花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