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血腥可怕的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我真后悔曾喂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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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收回视线,指尖轻轻动了动,让监视光线烧却了那段遗书。
一千零七次了。
她没必要把死因记得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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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自杀……”
可m实在太清楚姐姐是个怎样的家伙了,不需要去目睹那一幕,她便能猜到什么:“因为教养出一个屠城的可怕疯子,姐姐彻底憎恨我了?”
囚徒没有回答。
他破天荒作出模棱两可的解释:“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她可能只是被死城吓坏了。”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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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古怪地扭了扭嘴角。她似乎是想笑,但没能完整笑出来,于是扭头,继续去瞧在风里乱摆的绳结。
高台下,被血浸透的城也在她眼底乱摆。
“……你知道吗。”
m轻声说:“有的时候,我真厌恶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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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次、那么多次、那么多次——
“每一次,她的死亡都献给我以外的家伙。”
孩童。
老人。
□□。
守城士兵。
无法团聚的一家三口……
还有这次,一整座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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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总这样。
口口声声地说着她最重要,用糕点、饭菜和衣服将她蛊惑得高高兴兴,然后,再因为随随便便冒出来的一个能激发她怜爱的流浪动物,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把她远远抛在身后。
m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与姐姐不同。
但她现在又明白,自己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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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彻头彻尾的相反。
是绝对无法在一起的实体与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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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承认的姐姐。她是一个独立的、贯彻着自己愿望与理想的人类。”
她想要的圆满一生里当然会有你,但不可能是那个重复一千零七次、癫狂痴傻的你。
也不可能唯独有你。
“……是的,我当然明白。我也不渴望……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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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伸出满是血泥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当然不想要什么羁绊,什么唯一。
努力到现在,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践行她自己立下的诺言而已。
她从很早很早以前、看到灿烂鲜嫩的山茶满脸幸福地喂养那些猫猫狗狗时就明白了——就明白了——
人类的【亲情】,绝不是【唯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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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女有两个,那就爱两个。
父母有两个,那就爱两个。
四世同堂、家族和美……要爱很多、很多、很多呢。
话说回来,她真的希望索求姐姐的【唯一】吗?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和姐姐说过话了……姐姐的世界,我的世界……我们之间……
有时候,仅仅是待在姐姐身边,她就会幻视到她的某一次死亡。
然后,几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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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守护姐姐一生平安,寿终正寝。
可她真的还需要靠近她,还需要亲近她吗?
她是报丧女妖,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她绝不想再——
“你在想什么呢?”
光球突然说:“决定要停止吗?已经一千零七次,实在是……”
“不。”
m放下手,脸颊沾着血泥,头发散在一边。
她重新笑起来。这次是个完整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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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只是有点累。重新倒流吧,第一千零八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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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颗光球静默了一会儿,没有伸出灿烂的光线。
因为在它的视角里,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完整的笑——
在它的视角里,那个靠在琉璃天台上的黑影子,一直、一直、一直汩汩地淌着血泪。
没有外貌,没有性别,没有姓名。
它们之间的接触,从没有人类世界之间的任何定义。
但管风琴就是看见了——
黑女妖在哭。
一直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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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那边不会信号不好吧?”
“……没有。”
光球轻轻跳了一下:“但,据我观察,你的姐姐曾对你的疼爱,是发自真心的。”
“……哦。”
“只是亲情不可能达成【对等】。人类世界的亲情往往是不对等的,彼此付出的方式不会一样,但只要彼此付出,就能非常好地维系下去。”
m听见那家伙说:“所以,你没必要伤心。疼爱是真的,只是方式不同,厚薄不同而已。你知道她始终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是吗。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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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又闭了闭眼睛。
“是的。当然。只是,有时候,我会觉得……姐姐实在……太美好了。”
太美好了。
所以她可以把我看作最重要,却无法看作唯一。
姐姐总……想拯救那些……啊。
“哦,的确。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要说【唯一】与【自私】,跟这两个词扯上关系的人类感情,大概就是……【爱情】?”
那个擅长思考的家伙说:“人类世界的爱情,似乎都是很自私的东西。”
m“唔”了一声。
“那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我不清楚这个,抱歉。”
“想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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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晚霞下发了一会儿呆,好半晌后,m又说:
“就算爱情是自私且唯一的东西。人类世界应该也没有能承受一千零七次轮回的爱情吧?……讨论这个真没意思……准备吧,下一次倒流。”
是吧。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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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懵懂地想,如果是要被黑女妖杀死一千零七次,我还挺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