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红色的光球再次在m眼中晃出血色:“但人类终归是会死的。”
“你这个——”
“你在愤怒吗?愤怒我为什么没有提前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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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有些疑惑:“你不是说,会支付任何代价吗?”
死而复生的愿望本身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不然呢?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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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这并非陷阱,也并非谎言。
这个东西也没义务为她做任何事,一切选择都该由自己承担才对。
m缓缓移开视线,空洞的眼睛望向金鳞阁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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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很强大,也很努力。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积累财富,她做杀手,做镖客,做翻找尸体的掘墓人,积攒了完全能让姐姐一生无忧的钱财。
接着她直接把还没出台的姐姐带了出来。
还没出台、还没见过血、甚至也没体验过指指点点的姐姐,被她保护得非常、非常好。
于是,一尘不染的姐姐望望自己可爱、富有、无比强大的妹妹,又回头望了望阁里那些女孩——
【我想多带几个人出来】,她轻声说,有些担忧、又有些渴望地拉了拉m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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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没有拒绝她的理由。m已经足够强大了。
于是带出了那个教养姐姐长大的老妈妈,带出了几个稚嫩的满是恐惧的小丫头,最终,还有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消息,找过来的腊梅。
那个高贵又冰冷的花魁跪在姐姐面前,把额头磕出了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只要你能让我离开这里——】
m冷冷地在旁边看着,而姐姐回过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算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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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个善良美好的人类,而我扮演的角色是有些冷酷但也容易心软的人类妹妹。
她足够强大,所以,只要她在姐姐身边,带上什么累赘也无所谓。
于是她们一起离开这座城,落脚在m精挑细选的小院。
姐姐渴望着家庭与亲情,没过多久,腊梅就被她视为长姐,那几个小孩就被她视为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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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边境升起战火,小院里拼凑成一家人的女人们开始不安。
【不用担心任何事,】m这样告诉姐姐,【我很厉害,我会守在你身边,一切都没关系的。】
是的,之前就是因为,她轻易离开了。
这一次,只要紧紧地守在姐姐身边,充当最坚实的盾牌。
可姐姐的眼神依旧越来越沉重。
姐姐之外的,那些女人们投来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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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的那个妹妹……她只在乎山茶,她根本不会保护我们!】
【你看到她看我们的眼神了吗?她看我们就像是在看微不足道的——】
【战乱就要爆发了,山茶还能依靠妹妹,但我们没有任何依靠!】
【究竟该怎么办……为什么……那个妹妹……】
【山茶,喂。】
眼神,裙子,茶盏,厢房里悄悄亮起的烛火,纸窗上倒映的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影子。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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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聚拢过来,如同蝗虫,如同贵族马车下挤作一团的饥饿流民。
【山茶……你跟你那个力大如牛、粗鲁无礼的妹妹仔细说说……让她也守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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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一尘不染、善良无垢的w被击碎了。
她缓缓闭眼,又睁眼,望着这些自己视作家人的女人们。
“分开吧。我给你们足够的钱财,离我的妹妹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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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抱臂靠在房间外,听着w摔碎了茶盏。
“你们走——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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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时只是很漠然地想,哦,姐姐终于醒悟过来,要甩开这些累赘了。
带上这些家伙离开,容忍这些家伙住在这里,就算分开也给她们足够的钱财——
如果不是姐姐的要求,m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事。
况且,就算是姐姐也觉得,这帮助仁至义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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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个善良的好人。这一次我甚至没让她经历任何周旋、被任何男人窥视。
那些人类……或许也曾是个善良的人吧,但,关她什么事?
再好的相处再亲密的人类,没有血缘那层纽带,没有生养的大恩,也很难将彼此视为“亲人”。
那些人对姐姐的恳求都是真的,对姐姐的感谢都是真的,对……
对她这个强大妹妹的畏惧、厌恶,也是真的。
更何况,真正的亲人,在烧到眼前的战火里,也会抛弃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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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习惯了俯视人类,她不需要仔细思考,就能把丑陋的阴暗的看清楚。
她能理解那些人类的厌恶,但如果不是姐姐的数次阻拦,m也会毫不留情地挖掉她们的眼球。
……好比这次,如果不是姐姐说“给你们钱财离开”,她就直接转身进去,杀了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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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找出理由。她能解释原因。她知道每个人类做出这样的选择都是不得已,都并非出自本心。
——但邪恶的报丧女妖理睬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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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姐姐拦住她,姐姐气到发抖依旧给出了自己积攒的银子,姐姐说没必要,姐姐……
再怎么善良无私,还是选择自己的亲妹妹,保留了最后的自私。
和带她们离开那座城时想的一样,m顺从了姐姐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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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共同目送那些从妓院里救出的女人们背着包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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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她们。
瞒着姐姐,杀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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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些女人还来不及找到自己的依靠,就被烧来的战火夺走了身上的所有东西。
银子,房子,健康,美貌——
当金鳞阁名满帝都的花魁腊梅被士兵压在身下,折断胳膊时,她嘶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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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我能献上一个比我还要美丽动人的女人。】
【放过我。】
【放过我。】
【求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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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年跪在山茶面前磕头恳求一样,腊梅淌了许多、许多、许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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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w收到了一封血书,恳请她再支援一些银两,说战火四溢、到处躲藏、实在是过不下去。
w看了看靠在走廊的柱子旁等饭等到睡着的妹妹,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越过她,拉开抽屉,拿出那把金簪子。
那把金簪子是腊梅临走前留下的,当时那个高傲又冷漠的女人说,虽然不够,就先抵做这段时间的住宿费,等到赚了钱,再还给她。
w赶走那些女人,因为那些女人敌视妹妹。
但那些女人从未敌视她,也不该流离在纷乱的战火里。
何况,这本来就是腊梅的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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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瞒着妹妹,静悄悄地,离开了小院,揣着那把金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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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见面地点的士兵们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直接拖回了金鳞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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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阁的高台上,奄奄一息的花魁双眼睁开一条缝,看见她过来后,突然扭动了一下被割破的嘴角。
【你是傻子吗?】
w没有回应。
她被粗鲁地压在地上,剥开衣服,怀里藏好的金簪子“当啷”掉出来,滚到花魁身边——
腊梅看着那把金簪子。
腊梅扭动的嘴角突然就平了下去,像被雪掩埋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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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的士兵拉开裤子,而奄奄一息的花魁突然冲向高台,握过金簪,狠狠地——
捅进了山茶的后背,然后被无数把刺刀捅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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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已久的漂亮女人在被正式品尝前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具干净、纯洁、没有青紫的尸体。
都是因为那个发了疯的,快被玩坏的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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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士兵们踢断旁边花魁的脑袋,望着新鲜死去的洁白女人,尤其是望着她被剥到一半的衣服,还是有些可惜,于是拽开自己的裤子——
下一刻,门口走进了一个女人。
与地上的尸体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鲜活的,还在甜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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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找不到罪魁祸首。
她的姐姐第二次被杀死,但她找不到罪魁祸首。
尽管她屠杀了阁里所有的士兵,又屠杀了制造战火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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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不到。
她不明白。
她……
还远远、远远、远远不够强大,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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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既定的。”
管风琴说:“这个女人死在了这座城里。那么,即使世界倒流,她依旧会死在这座城里。或许是别的原因,或许是别的死法,但她就是会死在这里,她就是……”
m转了转眼球。
“我真想见见你的本体。”她突然笑道,“如果你本体在这里,我真想捅穿你的喉咙,用刀把你死死地钉在那边的尸堆上。”
管风琴想,那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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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体验过这种别出心裁的死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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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每个许愿者都会成为花肥。”他轻快地说,“如果你做好自杀的准备了,就跟我走吧,我会把你浇灌在最漂亮的一朵郁金香下。”
“……自杀?”
m嘴角的笑放大了。出现了两个小酒窝。
“你说你会实现我的愿望。你说,你会让世界倒流。”
“已经……”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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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黑影张开,贴近了枫红色的光球。
“再次,让世界倒流啊。你这个丑陋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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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风琴怔怔地看着那片黑影。
它是铺天盖地,它是无比强大,但它的边缘支离破碎,它眼睛的位置正往外汩汩流血。
漆黑的报丧女妖。
经历了一次倒流,经历了被所有东西抛弃,经历了第二次的毁灭第二次的疯狂后——
它那么残破,但也依旧,那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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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监狱里,即使远隔不知道多少个世界或时间的距离,管风琴不禁伸出了手。
“你……应当清楚……彻底明白了……死而复生的代价吧?”
“替我倒流。囚徒。”
“一个世界安排好的死亡……没有谁能逃脱……”
“倒流。”
“……你救不回那个人类……没有许愿者能……”
“倒流。”
“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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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无比残破,支离破碎了。
能把无数个执着的许愿者心中的信念彻底压碎的代价,你应该,也被压碎了才对。
【那些许愿者都彻底疯了。】
【没有一个信守承诺,没有一个回到永生监狱陪伴我。】
【他们都选择了自杀式的终结,他们都变成破碎的灵魂,成为我的花肥——】
【他们丧失了,任何对生命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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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这片黑影,她从未切实拥有过生命。
啊……
囚徒手腕上的镣铐响了响,他低头,从锁链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发亮的眼睛。
……真不愧是,最疯最傻的,报丧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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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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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倒流吧。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让他见见,这只独一无二、分外有趣的报丧女妖,能坚持多少个轮回,多少次倒流呢?
真是……美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