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看着他,黑暗与他惨白又脆弱的喉咙共同辉映着,那家伙的下落就像是某种怪物被吸回了自己爬出来的地方。
他不禁好奇了哥哥作为活人时真正死去的模样。
——因为,哥哥坠落时,看上去真喜欢死亡啊。
-13-
但那时白袍人依旧没意识到他反常的惨白,直到此时他近乎呕吐,神志不清地看到自己紧攥的手。
……明明,他们应该是完全一样的。一样的金发,一样的五官,一样的……除了眼睛……
哥哥怎么会比弟弟更白呢?好奇怪……
-14-
“……赶紧结束这个任务吧。”
加快速度毁了这个破地方,带走会长需要的死亡交响曲,然后,找个地方缓一缓。
刚刚他杀光了所有坐在音乐会上层包厢里的野兽……接下来的愚民,就不用杀死再吞噬了,打包摧毁——反正加在一起也不会有上层的兽人能量充沛的。
没工夫理睬小鱼小虾了。
白袍人踉跄地移动脚步,费了些力气才站直了。
他刚刚是闯出了上层包厢,正在三楼的音乐会看台上。
音乐会还没正式开始,会场最中心的乐器们静静地躺在原地——白袍人来执行任务之前刻意卡了音乐会即将开始的时间,因为他没把握能在死亡交响曲响起时做什么小动作——
虽然说不上很了解会长,但,白袍人知道,会长专门提出要“带回来”的东西,没一个是善茬。
那东西肯定很危险。
如果【死亡交响曲】会让所有聆听的生命死亡……
-15-
白袍人不愿意在它被演奏时碰它。
哪怕是死亡之后,亡灵也不喜欢死亡的。
——除了那家伙,他甘愿当条蠢狗,疯子的狗哪里知道什么死亡,呵。
-16-
眩晕感似乎减弱了不少,白袍人舒了口气,整理了身上刚才被揪乱的白袍,抬起脸来。
——可这一抬,他不禁愣住了。
三层平台下,建在二层平台上的酒水区,有个小小的背影正仰着头和酒保说话。
那似乎个很娇小的女孩,皮肤很白,有些幼态,金发微卷地披在脑后,那条本有些保守无趣的高领白色长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朵被晨风卷拢的花。
酒保是头雄性老虎,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很粗犷,但在她面前却低着头、垂着尾巴,似乎连说话都害怕惊吓到她。
片刻后,他便转身在柜台里拿了什么,然后,重新转过来,耳朵有点激动地抖了抖。
这画面似乎能用“铁汉柔情”来形容,但,不知怎的就是有点违和,联想不到异性之间的引诱感,更没什么“柔情”——
只莫名会让人觉得,这家伙很擅长给猫科动物顺毛。
-17-
譬如摸摸猫猫、拍拍猫猫、夸夸猫猫。
……就是有那种微妙的感觉。
-18-
不过,这种小微妙,暂时不重要。
白袍人只注意到,女孩伸手从酒保那里拿过了一枚树莓色的小纸伞。
小纸伞大概是要插在鸡尾酒上的,袖珍又可爱,而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它,就像即将准备运送一枚至关重要的戒指。
这姿态衬得她的背影更小巧了。
那无疑是位迷人的雌性兽人,顶着毛茸茸耳朵的软萌萝莉无论哪个世界都会受到雄性生物的追捧。
——但白袍人没想这些。
-19-
他只是——突然发现——那背影——小小的、披着金发、穿着裙子的背影——
是见过的。
某个时刻,某个瞬间,他深深、深深地把这样的背影印进脑海。
所以,哪怕死后,也有记忆。
身体本能的记忆。
不再跳动的心脏似乎紧缩起来、原本清晰些的视野再次模糊——
白袍人紧紧抓着扶手,下一秒,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
那个背影——难道那个背影才是——他——
-20-
【弟弟。】
【弟弟。】
【亲爱的……】
分外耳熟、无比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眩晕感再次撞着脑子。
那声音——那一次次亲热的呼唤——是——
-21-
“是弟弟!弟弟!我最喜欢的弟弟!”
某个时刻、某个瞬间、某个不再能倒回的世界。
金发蓝眼的小男孩超级大声、超级坚定地说,一边说一边奋力地点着头:“我肯定、肯定、肯定会一直记住的!”
然后他伸出小小的、嫩白的、透着健康血色的手——握过冰凉的铁管——
握过那大大的巨笼,所竖起的高高的笼栏。
高高的笼栏后,血迹斑斑的病床上,穿着白裙子的小小背影动了动。
男孩继续大声、坚定地嚷嚷道——
“弟弟,弟弟,弟弟!是弟弟!不管他们强迫你穿上怎样的裙子,让你扮作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不是‘妹妹’!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一定会记住的——弟弟!”
病床上,穿着白裙子的金发小孩扭过头来。
他静静地瞧着他,有些可怕的红眼睛,望着他时却总柔和得像秋阳下的枫叶。
-22-
“你不会记住的,兄长。所以……别嚷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