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见过。”朱隶说,“但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只记得,大皇子比起现今的太子,小小年纪戴着太子龙冠,眉清目秀,丰神俊朗,犹如在雪峰上的金光。”当时,宫里大皇子年纪最大,八爷朱济刚满几岁来着,还在其他长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跑着。这是胡话。原因很简单。那个时候,常嫔出身太低,被人看不起,八爷一样是被其他人看不起,只好躲在常嫔宫里,谁都不见。八爷的性情是什么时候变的,大伙儿都记不清楚了。只是好像男孩子年纪大了,自然不用那么害羞了。所以,那会儿,在皇宫里,有三珠并立,天下皆黯然失色之说。哪三珠,一即当时还是太子的大皇子,大皇子外貌俊秀,美若神仙,犹如仙湖畔上那颗清晨的露珠,白色的仙气袅袅婷婷。二即护国公府大少爷,朱隶,英姿飒爽,俊朗丰神,手执弓箭,是传说中里的二郎神,乃夜里那颗最明亮的北斗星,焕发神秘光芒的黑珠。第三,不是现今的太子二皇子朱铭,而是,三皇子朱璃。朱璃眼睛当时虽然不好,可一双清澈见底犹如白玉的清眸,以被誉为天下最美的一双眸子。像是明镜,像是湖水,万种风情堆砌于这一双美丽的眼睛。这样的话,放到现在,和朱璃身上冠名的一毛不拔铁公鸡相比,好像完全挂不上等号。朱璃是第三颗明珠,被誉为世上最美的玉珠,从此君子如玉的美称不胫而走。可以说,倘若不是出现意外,大皇子朱汶,没有皇帝觉得哪儿特别不满意的地方。反而是现在的太子,二皇子朱铭,要说外貌,不是众皇子中最出众的,比不过大皇子,比不过三爷,到后来,连八爷十一爷都比不上。要说才干,平庸至极,小时候倒背如流第一名,从来是二皇子朱铭。导致,给人家的印象里,二皇子除了会背书,其它都一塌糊涂。这样的二皇子,只因为大皇子被废,排行老二顶替老一这样的规矩,被立为太子。要不是长幼有序这样的古训从古到今都是如此,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一事,其实难以服众。皇帝不是不知道这点的,否则怎么对太子总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眼见妻子走了,朱隶负着手,看着人走远之后,才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兰燕说:“去到那儿,记住,王妃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王妃的安全第一。有什么事,传个话回王府,该把王妃带回来时就带回来。”“奴婢都知道了,王爷。”兰燕应完,飞身出了窗户,直接越过后墙,去追李敏和朱理的马车。屋檐下,在兰燕走了以后,轻轻飘飘落下一抹清秀竹布白袍。手指间把着玉箫的许飞云,若无其事地走进朱隶的书房。朱隶深晦的眸子看着他:“怎么样?”“无刀之王死了以后,肯定有人觉得缺人的,所以,逍遥帮的五只老头子进了京师准备顶替空位。”许飞云慢悠悠地挨着屋里一张椅子坐下来,两只妖魅的眸子射到公孙良生那张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脸。一丝鄙夷之气。公孙良生倒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许大侠,正有些诧异。朱隶拳头捂着嘴角,咳嗽两声,让公孙良生先退一步,道:“缺人所以补人,合情合理。”“只恐怕进京的不止那五个。”许飞云妖魅的瞳子里转了抹利光,望向朱隶,“王爷,是不是京师里要有大事了?”“大皇子不是回来了吗?”对于公孙良生这句好像有意打岔的话,许飞云露出抹不悦:“不是。你们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面对公孙良生那里传过来的几分谨慎的眼神,朱隶只是稍微迟疑,对许飞云说:“你说的没错。是要有大事了。所以,才把你留在了这里。”“倘若如此——”许飞云因他此言眉头微皱,倒也爽快,道,“我想借王爷的离魂刀。”“借本王的刀?”“是,我要找老手铁匠,修理我那把夺喉剑,顺带,帮王爷修理下离魂刀,如何?”公孙良生看了看他们两人,自己对于兵器肯定是插不上嘴的。看着朱隶点头,许飞云嘴角翘翘,回头望到公孙良生脸上:“公孙先生骑马不行,但是要是连保命的一把匕首都没有,到时候怎么在王爷身边做事?”公孙良生像是没有听明白他这句有意嘲讽的话,却是想起了一件事儿,进言:“王爷,是不是该问问王妃喜欢什么样的短刀?”朱隶点头:“回头我问问她。麻烦许大侠,帮本王准备几把适合女子使用的短刀。”许飞云爽快地答应好,走出门时,才记起被书生的声东击西糊弄了,回头一记狠光瞪到公孙脑袋上:等着!公孙良生记着他这抹眼神,是有些额头冒虚汗了,都听说北峰老怪脾气古怪,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在于记仇。“王爷,草民得罪许大侠了吗?”等人走了,公孙悄声问主子。朱隶不知道怎么说,因为码头吹的那两首曲子,只好应了一声:“爱吹箫之人,都有其自负之处。”公孙良生明显忘了当初自己讽刺人家的话,说:“我有说过他吹的不好听吗?”朱隶无语了。午后,刚用过午膳,太子召集了能叫到的兄弟们,在福禄宫面前集合。太后腾出了一个小院子,专门给大皇子用的。大家可以不用拜见太后,直接到小院去找大皇子。朱理带着乔装打扮过的兰燕和李敏,抵达了会合的地点。由于朱理不爱带下人,哪怕带了下人,都是随意在护国公府里面牵几个。大家都习惯了看见朱理身边的人全是陌生面孔。因此,李敏和兰燕,两人女扮男装,装成朱理身边的小厮出现时,一时都没有惹到人注目。皇子们,围在太子四周,都有些忐忑不安,各怀心思的样子,没人顾得上去看朱理身边的小厮今日又冒出了什么新面孔。李敏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去观察自己身边这些已经熟悉的人,突然感到很不一样。像是以前,她要是隶王妃的身份,这些人哪敢当面议论她。可现在,这些人,哪怕当着朱理的面,都敢开始说她的话了。要说口上最不留德的,向来隶属那个嘴快的十一爷。朱琪连道几声完了完了,腰间插着香妃扇子不便场合拿出来使,只能是拍着掌心说:“这下,隶王妃逃不掉了。”逃不掉!三个字只要一听都让人不悦。“刘御医说他束手无策了吗?”十爷那把有点像鸭子的干哑的嗓音闷闷地问。先从福禄宫里打听出来的小太监,在众皇子面前犹如只小蚱蜢哆嗦着:“是。”“束手无策,哪次他不是说这样的话?”十爷嘟着嘴巴,想起上次刘御医在他王府里宣布禧王妃死刑的时候。因此,众皇子都知道,刘御医说病人快死了,不行了,其实,病人压根是还有的救。“太后准备再去请谁来给大皇子看病?”三爷的声音最为稳重,在熙熙攘攘的一群弟弟面前,显得具有威信。太子在那头喝半天,底下的小萝卜头都没有一个听他的。但是,只要看到三爷冰玉的脸,小萝卜头都知道畏缩。小太监一样怕到抽了抽鼻子,说:“太后娘娘,在与刘御医商量着,还没有说。”好吧,固然刘御医束手无策,太后,是信得过刘御医,知道刘御医不会胡来。十一爷朱琪再次跳了起来,信誓旦旦地发起了豪赌:“我赌,太后肯定是让人去请隶王妃!”李敏嘴巴里嘎吱,恨不得劈了十一爷脑袋:她是专门给人擦屁股的吗?治不好的,就推她这儿来,当她这儿是垃圾桶了?小叔终于看不过眼了,为她声张正义,骂起了老十一:“你不要张口闭口我大嫂!我大嫂是护国公府的夫人,不是奴才,不归你们呼来唤去的。”听朱理这句话说的是,朱琪有些悻悻然的,撅口道:“可别人都没有法子了,不就得靠隶王妃。”“隶王妃是有夫之妇,按理不太可能能给大皇子看病。”古板的七爷插上一句话。之前,李敏在皇宫里看的病人,要么是十六爷十九爷这样的小孩子,要么是齐常在、福乐公主这样的女人。大皇子是年轻男子,是不太适合让女大夫看病。要是真这样就好了,可是谁会不知道,到了关头上,人都要死了,哪能忌讳那么多。朱琪又第一个最快,一个利索吐出话来:“我要是大皇子,看见隶王妃必定死命抱住隶王妃的大腿,叫救命——”九爷见朱理的脸色都青了,赶紧一把捂住朱琪的嘴巴,骂道:“我看你没有抱住隶王妃的大腿前,这条小命要在隶王的刀下没了,还不快住嘴!”只见一群弟弟吵成了一团,那骚乱的声音,都能传到玉清宫去了。太子急到焦头烂额,直挠着额头。朱璃开了声,两个字,犹如一道斩刀的寒风:“闭嘴!”底下乌鸦乱串的声音通通消失了。朱璃转过身,对太子拱手:“不管太后娘娘准备请何人给大皇子看病,当务之急是,去看看大皇子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太子朱铭没回过神时,朱济先抢着点了头:“三哥说的是。”什么时候,八爷和三爷同一阵营了?朱铭心头闷着,冷冷地当着朱璃的面转回身去,领头走进太后的宫里。浩浩荡荡的一群皇子,犹如大部队行军。李敏跟在朱理后面,宛若沙尘不起眼。倘若不是有意有人对她这边射过来一抹探究的目光。这些皇子里面,李敏知道有个人的神经最敏感。那个到哪儿都人缘极好的八爷,突然一个回头,眯眯的眸子,像是落到了她头顶上。朱琪走在八爷后面,看见朱济停步,跟着回头,看到了她的脸。李敏屏息静气。朱琪偷偷撤到了朱理身边,眼角斜睨她和兰燕,冲着朱理的耳边唠叨:“我说理儿,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喜欢娘们一样的男子了?”朱理只差一口口水直射到他脸上。“你,这话啥意思!”“不是,我看你今天带的两个小厮,都长得像娘们似的,个子不高,瘦不垃圾,不像你们护国公府人高马大的作风。”兰燕站在了李敏面前,帮她挡着。眼看第一轮危机到了跟前。朱理沉住气,说:“我个子很高吗?我是傻了吗?专门带个比我高的,想显得我很矮吗?你不也是整天带着福子,福子比你矮半个头吧,难怪你喜欢福子。”话说中了朱琪的软肋,朱琪嘴巴扯开,啧一声,拍手下朱理的肩头,甩头一句“算了,好心没有好报”,回头撒腿去追自己八哥九哥。李敏轻轻松了口气。到了大皇子的院子,一群人,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着,等太子先进去拜见大皇子,再让其他人依次进去和大皇子见面。九爷拎起茶壶,往自己口里灌水。上回在鲁亲王府里吃了烧辣以后,他这舌头都起了泡。朱琪念他活该,该吃药了。十爷坐在他们旁边,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气,转头问七爷:“七哥,你当时立侧妃,谁给找的人?”“能有谁?”七爷觉得他这话问的够古怪的。难道他们的老婆能自己挑?不要说大老婆,连小老婆都不可能。“三哥应该不一样吧。娶的都是自己选的。”十爷叹息,不可拿自己和别人比。七爷不以为然:“要是自己想要的,三哥能那个表情?”朱璃那张脸,像人家欠了他十万百万的。明明,是快要做新郎官的人了。“三哥也够狠的。外面那些人都在传,到时候娶新娘子的时候,丈母娘还在牢所里,三哥不知道怎么应付?”十爷皱个眉头说,要是他,干不出朱璃这样的事。“三哥这是明哲保身。”七爷一句话,道穿天机。十一马上凑了过去,挤在他们两人中间挤眉弄眼的:“是不是,都觉得三哥后悔了?”“理儿在这里。”老七提醒说话无所顾忌的人。李敏听他们说自己以前的未婚夫后悔,后悔吗?笑话!怎么可能?朱璃本在门口守着太子,听到风声传来兄弟们的话,回头,给弟弟们一个意味深长的一瞥。要说这一瞥,本该恼羞成怒才对。因为,弟弟们居然在背后说他后悔。可是,李敏都能看出,三爷的这一瞥,真没有多少恼怒在里头。也不是警告。那眼神里,或多或少有些无奈。七爷接到这眼神,都愣了下。因为朱璃给他的眼神,貌似在说你能懂。七爷或许能懂,因为,七爷之前,刚丧失了妹子,太清楚那种被自己人所害的感觉了。李敏垂眉,皱了下。莫非,朱璃知道了些什么内幕了?包括她母亲徐氏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