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这个许飞云肯定要在这里把公孙良生宰了。大皇子回宫的消息,传遍了京师。朝廷上下,很多人开始为东宫捏把汗了。从京泰山回来的马车,由皇帝的锦衣卫护送着,在某日清晨,趁着雾色,缓慢地从东城门进城。早上,刚好护国公府的二少爷朱理,习惯地从西城门出去遛一圈马儿,有时候不从西城门回来,从东城门回来。今日,朱理来个改变,从东城门出去,打算从西城门回来。骑着马儿奔东城门时,正面遇上了入城的马车队。那些早上早起来干活的百姓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惶然地立在街边。马车队,浩荡地经过大道,无声无息。朱理勒住了马,靠到边上,等车队过了再走。护卫中间的大马车,在经过朱理身边时,盖到密不透风的车帘,被一只手轻轻掀开了一角。那只手,像没有血色一样的苍白。后来,朱理回到府里和李敏说起这个事儿:“我听十一爷说,说那就是大皇子。大皇子在京泰陵病的厉害。”这话,那天,所有人在福禄宫里,都听到淑妃说过了。“那手全是白的,瘦瘦的,但是,不能说没有肉,只剩骨头。”朱理尽可能给李敏提供多一点有关大皇子的信息。李敏本来想着听听也就是算了,后来寻思这是小叔的好意。小叔可能是有听说大皇子要回来,才故意从东城门出去遛马,给她先望望风。她老公,在旁边也是听着的,听着听着,歇下了手里舀粥的勺子。三个人吃着早饭。尤氏说自己想睡晚一点,自己在屋里吃,所以没有全家人一起吃。“母亲还是恼着大嫂吗?”朱理想,是不是该进宫先做做容妃的工作。容妃不能争到贵妃的位置,情绪肯定低落。六宫里,现在的人,都赶着办结淑贵妃了。连皇后都不怎么巴结,更何况对容妃。容妃在后宫的日子,必定不太好过。但是,这事儿,肯定怪不到李敏头上。立贵妃,本就是万历爷内定的。皇后孙氏在储秀宫里,望着长长的红蜡烛在墙上照射的余影,沉思半刻,问身边的姑姑:“现在大皇子的病,是让谁看的?”☆、【114】大皇子“太医院里,参奏皇上,合议之后,决定了请刘御医给大皇子诊查。”大皇子朱汶,从京泰陵回来以后,由于之前并没有给大皇子安设王爷府,由皇上降旨,在大皇子的王爷府建设期间,大皇子暂住在宫里太后娘娘的福禄宫。大家就此都知道了,在皇帝批准朱汶回宫时,太后娘娘为大皇子说了几句好话。皇后心里头的郁闷可想而知。要说太后这个人,只要是儿孙都喜欢,对于太子和其他子孙的对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皇后心底里的一根刺。“谁提议刘御医给大皇子看的?”皇后问仔细了。现在大皇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关系到东宫的存亡。“太后娘娘。”果然是。皇后想。太医院里,其中几位名气比较大的,除去院判院使,一共仅这样几人,用指头数都数的过来。虽然,这样几位大夫在医术上各有千秋,可是,各人有各人用大夫的喜好。比如说,王兆雄这几年来,名声渐大,受到新人捧爱。但是,论到后宫里那些呆久的娘娘们,当然是更喜欢用自己熟悉的大夫。刘御医,在太医院的时间比王兆雄长,而且做事属于稳健派。太后娘娘平日里,没有什么事,喜好请刘御医过来查查脉,可以看出太后对用人的偏好。太后最喜欢,做事谨慎的,而且最好没有拉帮结派的。像是李敏能入太后的眼,最关键李敏那句口头禅:臣妾只是个大夫,只做大夫该做的事。深得太后娘娘的心水。“皇上没有意见吗?”皇后问。刘御医作风比较偏正,古板,这也造就了,刘御医的医术,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貌似没有什么突破性。遇到比较难点的病症,通常束手无策,有种任人宰割的倾向。一般,病看的久一点的,都不会想到请刘御医,因为都知道刘御医不会有什么大建树。刘御医不会说为了一个杂症去冒险,去寻找突破,去钻研。他的方子,只会照古人走,古人没辙,他也就没辙了。这样的大夫,说实话,小病寻常病没有问题,到了大点的病,那真是要命了。病人本指望大夫关键时候来救人的,不是来对你说对不起,没有老师,我就无能为力的。要说,刘御医到至今能保住自己的脑袋没有落地,真是幸运至极了。耳听皇后这话问的有理,皇后身边的姑姑却是答不上来。皇帝说什么了吗?她打听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皇后想要的。皇帝日理万机,很多话,都是参合着说。记得,在张公公拿着太后的建议报到玉清宫时,皇帝忙着看那个有关开仓放粮救济江淮灾民的简报,情绪一会儿激动一会儿说着朝政,究竟有没有回复太后的建议,在屋里听着的人都记不清。姑姑求助的眼神,落到在旁陪坐的华嫔脸上。华嫔进言:“皇上说的是,暂时按太后娘娘说的去办吧。”这句话,表面上只是回复了太后请刘御医的意见,实际上,弹性非常大。可以说皇帝会随时收回自己赞同的意见。皇帝知道刘御医禀性,也知道刘御医恐怕看不了大皇子的病。所以,更重要的是,如果刘御医知难而退,下一步会请谁给大皇子看病。而这个人选,按照皇帝的说法,建议权决定权,暂时,都留在太后手里。或许刚与皇帝过了一次招,皇后现在心里完全没了底细。她捉不清楚,皇帝究竟是对东宫现在的主人有没有想法了。对现今的太子满意不满意。否则,让大皇子回来做什么。难道皇帝会不知道,大皇子一旦回来,朝廷的秩序必然再次发生改变。本来都好好的,以太子未来为首的朝廷,万历爷非要把它突然间搞混乱了。沉得住气,沉得住气。皇后在心里面说。因为有前车之鉴在那里,孝德皇后之所以失败,正因为操之过急,每想到皇帝可能对大皇子有可能不满时,马上心慌意乱,慌手慌脚,难免做出落人把柄的事儿。当务之急,必须维持镇定。“好了。”皇后对姑姑说,“你尽管帮本宫到福禄宫跑腿,倘若太后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帮手的,尽管帮太后把话传到本宫这里来。本宫是想为大皇子的病尽一份心力的。孝德皇后,当初对本宫是有照顾,本宫早惦记在心里。”姑姑低头答是,回头,到福禄宫传话。华嫔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后宫里,因为大皇子的到来,以及淑妃变成了淑贵妃,本来已经够错综复杂的局面一下子变得益发不明朗了。很多人想的都是,莫非淑妃知道自己没有孩子,始终是个弱势,所以,有意把大皇子召回来拉拢。如果淑妃真是这个盘算的话,不得不说,淑妃这招比容妃高。倒是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宠着容妃,怎么会突然间去扶持淑妃了。“容妃办事,没有合上皇上的心意。容妃近来联手靖王妃,和护国公以及隶王妃都闹矛盾了。这俨然不是皇上想看到的。”庄妃坐在华嫔对面,磕着手里的茶盖子,像是看穿了华嫔的想法,说,“皇上想立的这个贵妃,必须合乎皇上的心意。”“皇后娘娘——”华嫔欲言又止。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想完全合乎皇帝的心意,基本反而是不可能了,因为皇后是未来皇帝的母亲。可为什么是淑妃?淑妃什么时候病好的?皇帝什么时候开始和淑妃串通的?“前段日子,据有人看见,说淑妃经常到长春宫里走动,说是去看十九爷,心里说是对十九爷抱有愧疚。而谁不知道,皇上因为对十九爷一样心存愧疚,偶尔离开玉清宫要出宫办事时,会绕个道儿,到长春宫,偷偷看望十九爷。”庄妃轻轻簇着眉尖,像是有意无意提起这桩迟来的消息,“之前由于大家都怀疑淑妃的病是否是真的好了,否则不会不出面见人,没想到她真藏得住气。”“她本就是那样一个人。”华嫔不由插了句嘴。因为自己女儿的死,与淑妃有扯不清的关系。要华嫔说,淑妃是个吃人不露骨头的白骨精,可遭人恨死了。“不知道,她是对谁说了甜言蜜语,否则,久病缠绵的身体,怎么好的这样快。”庄妃眸子里划过一道锐利,像是抓到了什么。其实,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有这个本事医好淑妃的,只有一个人。因为太医院这么久了,对淑妃的病都束手无策。“皇上知道这个事儿,默许了。”庄妃抬起的眼,射向在上位坐着的皇后。皇后按捺不动。隔着屏风,听她们三说话的太子,却是从屏风后面风火地走了出来,说:“帮了淑妃,不是打击了容妃吗?难道隶王妃不是护国公府的人,不为护国公着想?”“太子殿下,你到至今都不知道隶王妃的脾气吗?”庄妃亲自到护国公府面前求过人,对李敏感受颇深,“隶王妃,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婆婆都拿她没办法。皇上,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呢。”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皇后低头吃了口茶,对太子说:“今天,你带着三爷、八爷他们,去探望大皇子。”“母后?”朱铭脸上露出一抹不明白的惊诧。皇后对此,难免对太子发了些脾气:“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看,让皇太孙代太子去也可以。”庄妃在旁帮皇后说了句缓和的话:“太子殿下,您现在贵为东宫了,皇上一直说兄弟友恭。如果不是您率领弟弟们去看生病的大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既然大皇子今日回宫,刚安下,请了御医过去看,如今,是时机该太子殿下现身了。否则,这个机会,多着是人抢着要在皇上面前表现。”朱铭皱紧眉头,了解庄妃的意思,但是,皇后点名八爷罢了,为什么连老三都点上名。难道会怕老三也各立门户来抢太子位?不过,静妃这次独立行动,确实是有些惹火了皇后。串通王氏乱搞一通,搞那本秘籍,结果,自己差点儿都和王氏一样的下场。“那本徐氏的秘籍,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吗?”华嫔可能说者无意,随口冒出了这样一句。听的人,却都听的有意思了。皇后微微沉了沉脸。李敏计算了太子被废的时间,刚好,和她生母徐氏去世的时间为同一年。这里头有什么巧合难说了。或许因为那年发生皇后被赐死太子被废等一连串巨大的事儿,导致徐氏当时,一个官员夫人的死亡,显得那样轻如鸿毛,几乎,没人留意到。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刘御医给大皇子看病。然后,太子率众兄弟要去探望病重的大哥,发来邀请,希望朱理能一块去。朱隶作为护国公,当然是不能轻易去见风尖浪口上的大皇子。会有改效力大皇子的嫌疑。但是,朱理年纪小,作为皇室同宗看望兄弟,被太子邀请,是可以去的。接到邀请的朱理,不假思索一口答应。再走到了兄长的书房,对在办公的大哥禀明:“太子殿下请我一同去探望大皇子,大哥以为,我该带什么人一起去?”朱隶歇下手里的毛笔,转头,与公孙相看。公孙说:“王爷,臣以为,最少要带个能给王妃报信的人。”迟早的,等宫里的人,拿大皇子的病没法时,肯定是要让李敏入宫的。朱隶明白公孙的意思,但是,李敏察言观色的医术,岂是有谁可以轻易复制的,只怕去了的人,看着大皇子的病况看不出个所以然,回头,给李敏误传了。“倘若大嫂本人可以先去探探风——”年纪轻就是好,可以天方夜谭,朱理随意地说出这样一句唠叨。这句话,被朱隶和公孙都听进去了。公孙面对朱隶的眼神,点了头:“可以冒险一试,不过,要问问王妃本人的想法。”没过多久,本在屋子里为查账忙到焦头烂额的李敏,听到了他们传来的意思。听到说可以乔装打扮,先进宫里去试探这个传说中病情很重的大皇子,李敏当然是很感兴趣。作为王妃,屡次入宫,可是,同时因为王妃这个身份,走到哪儿都一群人盯着,很不方便的。在宫里,几乎是路线,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被人规定好了,根本没有自己窥探宫里隐私的可能。公孙良生取出了两个假面,给她和兰燕同时戴上。说到这个古代人用的假面,是很像川剧里的变脸艺人们用的道具。薄薄的一层东西覆盖在自己脸上,加厚几层上去,像是在自己脸上盖上了厚面粉,于是,原来脸上的那层皮肤被盖住不见了。变粗糙的皮肤,好像戴上面具的,说话时脸上动作的肌肉都看不见,犹如僵尸脸。再修一下眉毛,留点长浏海,换个发型,换身衣服,整天低头说话,让人突然想识穿自己身份并不容易。兰燕好像习于改头换面改变自己的身份,很快完成了变装,然后,亲自帮李敏化妆。没想到这个江湖侠女手巧的程度不比自己身旁小丫鬟们差一点,动作速度,很快,也帮她换好了妆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李敏颇为满意。一切准备妥当。临出发的时候,朱隶亲自帮她拉了拉袖管,盖住她手腕上那只帝王绿。她全身上下的物品,只有这只镯子会暴露她的身份。“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走。宫里我知道你进去过很多回。但是,不要说你,就是我,都有可能走错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他细声地交代她。李敏莞尔:“王爷这岂不是在说自己以前在宫里迷过路?”朱隶抬眼,眸子在她盈盈的眉目上一眯,说:“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年纪小,淘气,不知天高地厚。”“王爷见过大皇子吗?”李敏问正经的,知道以小叔的年纪,没有亲眼见过朱汶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