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桌木碎块扎破了他的手,血液瞬间流出,汇聚在指尖一点点滴落,乌力措呼吸粗重,额头上凸起青筋,咬碎牙齿带着命令道:“给我睁开眼。”系统瑟缩了一下,害怕,“云白,你真的不打算醒来吗?”乌力措不会用什么可怕的手法把人弄醒吧!危云白已经懒得回答。他讨厌被别人限制自由,讨厌被命令,讨厌被下药。非常讨厌。然而这些全被乌力措做了一遍,再多一次,他真的会腻了他。把怀里的人轻柔的放在地上,乌力措阴沉着脸,下了决定,“去把卜万丹拿来。”“大王!”巴吉三人心中翻起惊涛巨浪,“不可!”木里耳头一次这么严肃,“大王,那是卓古拉首领留给您的救命药!不说危大人中的只是小小的无害的迷药,单说连大夫都说危大人此刻一切安好,万一过会就醒了呢?属下绝对不同意您使用卜万丹!”他们三个扑通一声跪地,“大王,不能用卜万丹!”能被称作救命神药的只有“卜万丹”这个东西,全天下不超过三颗,炼制过程要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需要用五百五十五种珍贵且稀少的药材调和,当年卜万丹的药方传遍天下,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炼成。只因其中的一百三十八中药材已经绝迹。大夫张大嘴,手指颤抖双腿发软,这种药,恐怕整个大昭也只有国库那一颗,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激怒乌力措,仓皇开口,“不可不可!那么珍贵的药,用了就是暴殄天物!”卜万丹,可解百毒,甚至能让将死之人吊着一口长气,这、这样的神药,怎么可以用来治这小小的迷药!“大王,”巴吉狠狠磕着头,“那是卓古拉首领到死都不舍得用的药啊!您、您……您怎么能就这样给用了?!”“卓古拉首领希望卜万丹护着您,您之前那么多次的生死关头都没有用它!属下绝对不会让您现在用它!”“它相当于大王你的第二条命啊!”他们跪在乌力措的面前,表情坚定,绝不让乌力措拿到卜万丹!乌力措一个一个的从他们脸上看过去,最后再次定在了危云白的身上。他的阏氏表情平静,呼吸柔软,脸上还飘落着两鬓散落的碎发。他缓缓坐了回去,用手指碰着他的脸庞。危云白问过他两次,天下美人何其多,为何独独看上了他。只能说天地之大,辽阔荒芜的草原上却少了许多大昭的风光。没有江南烟雨,没有洛阳牡丹,在漠北以外的人们眼里,草原上的风光无限,风吹草低见牛羊,可对于漠北人来说,这里只有枯燥、乏味,和一忍再忍。乞丐不会珍重美食,再好的食物到了他们嘴里都是一样的东西,好的食材与坏的食材他们完全出不出来,因为食物只能满足他们一时的欲.望。然后乞丐见到了一块美丽的、无主的、从里到外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的宝物,从来没见到的东西就摆在他的面前,他被宝物攻陷了,身心彻底沦陷,即使不吃饭不穿保暖的衣服,他也要擦拭干净宝物身上的灰尘,挡住风雨的吹拂。他被宝物激起了贪婪,为了匹配上心爱的宝物,他要拥有整洁的衣裳,要使用干净的碗筷。他要权,他要钱。他要永远占有着宝物,世界上即使出现和他宝物一般耀眼的东西,都不会比他精心呵护这个更让他心动。乌力措是乞丐,在他浅薄稀少的世界之中猛然见到了危云白。然后不可抵抗的、充满性.欲的情感就猛烈的冲进了他的整个胸腔与肺腑。他要危云白,只要那个第一眼看到的大昭人。除他之外,再无别人。看他坐下,巴吉三人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被吓的屏住呼吸。乌力措手里握着刀刃,尖头戳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巴吉,把卜万丹拿来。”“……大王。”刀柄上移,刀尖对准胸膛跳动的心脏,乌力措柔和的视线在危云白身上扫视,随后转向自己的三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现在就是生死关头。”他轻声道:“他再不醒,本王都要疯了。”“巴吉,本王一辈子只有这次需要卜万丹,没有什么能把我逼到死路----只有现在,我把我自己逼到了。”他刀尖已经穿透了衣服,手还在稳稳的继续推着刀刃,细小的伤口开始冒出血滴,短短的时间之内就会伤透皮肉。乌力措手顿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本王真是没有想到,我还有这么一天,我这么惜命的人,竟然会亲手威胁自己的命。”还不是玩玩的地步。其他人也没想到。这怎么可能是乌力措呢。乌力措看着他们复杂的表情,唇角一勾,“本王也不敢置信的很,但现在,巴吉,本王命令你,去把卜万丹拿来。”也许之后会后悔,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他现在奇怪的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他做的事是错误而愚蠢的,然而脑子里的空白和理智分的明明白白,一半什么都没想,一半想的全是他。乌力措不怕死,他怕的是无法满足的内心贪欲。----这种感情,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巴吉颓废的站起,低声道:“属下……这就来。”没有办法,怎么有办法阻止乌力措。木里耳紧紧闭上眼,哈赖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啊啊啊!”他手颤抖着指着马车之内,表情又惊又喜,“危大人!您醒了?!”危云白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缩,他眉头紧皱,额头已经冒出密密的汗。当啷一声长刀落地,乌力措大喜,“来人!”大夫慌忙的过去,三个人愣愣地看着,犹如重获新生。危云白手指掐着掌心的肉,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和前两次的力量完全不同,天道赐予的力量凶猛的冲进危云白的身躯,毫不留情的集聚冲向他的大脑。头疼。疼到痛不欲生。乌力措顿了一下,随即拨开他的牙齿,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的唇边,危云白下意识咬住,牙齿瞬间刺破皮肉。乌力措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跟身边人说话的语气却可怕的要命,“没看到他疼吗?”“给我立刻治好他的疼!”天道的力量再也不是先前两次那么温柔,依旧强大,却强横的开始在危云白体内冲撞。“怎么回事!”系统焦急,“天道的力量不应该让你痛苦啊!这是赠予的力量啊!”在乌力措拿着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的时候,天道的力量就已经降下。比以往的都要长、都要明亮,系统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发现力量也太多了!多的不正常!不应该是这个量啊!“妈的!”还说是什么御医!名医!简直是个废物!乌力措扭曲着脸推开大夫,“巴吉,卜万丹!”“……是!”危云白这个状态太吓人,只不过片刻过去,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了一片,表情是极尽忍耐的痛苦,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忍再看。乌力措眼睛泛红,握着危云白的手,“睁开眼看看本王,告诉本王你那里再疼,无论什么疼痛,本王命令你立刻离开本王的阏氏!”“危云白,本王就在你身边,本王会永远陪着你。”他话音刚落,身体里的天道力量猛地停顿了一瞬,又瞬间更加粗鲁的冲撞。“怎么办怎么办,”系统着急的想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它勉强镇定,追踪天道力量的路线,震惊,“云白!它再往你大脑的方向去,它想修改你的记忆!”头、痛。危云白忍着,握紧拳头,“它要、干什么。”“乌力措是天道之子,他代表着天道,他想要什么,天道就会给他什么,”系统愣愣道:“天道想修改你的记忆----它想让你留在这个世界,它想让你爱上乌力措,完了,云白,我们完蛋了,乌力措爱上你了。”完蛋了。乌力措爱上危云白了。或许他本人都不知道,天道却开始冲入危云白的大脑,它想要修改危云白的记忆,天命之子想要的东西,就是天道想要的东西。乌力措怎么会爱上危云白呢?他不是只有占有欲和控制欲吗?怎么可能呢!“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完蛋了。天命之子的爱,天道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乌力措。危云白猛的咳嗽起来,他忍着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管是不能离开,还是被修改记忆。他费力的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无神,乌力措心中一颤,低声道:“危云白!”“乌力措,”危云白指尖已经疼到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却让自己露出一个好看而虚弱的笑,“我头好疼。”乌力措表情彻底裂了,他声音干哑,“很快就不疼了。”“你、你能不能,”用尽全力维持笑容,汗水黏住他额前的发,面色苍白的美人对着乌力措说道:“你能不能,别让它疼了。”眼眶一酸,乌力措快速别过头,又恶狠狠地转回来,“在本王阏氏脑子里的东西!别他妈再让他疼了!”已经冲破大脑的力量被乌力措镇住,瞬间平息了下来。危云白猛地喘了一口气。系统茫然地盯着乌力措,喃喃,“他现在的决心,竟然比想要你爱上他留下来的想法更激烈……”天道的力量又恢复了温柔舒适的暖流,安抚着危云白的身体。“哈哈哈哈,”开始是细碎的笑,再后来就变成了出声的大笑。危云白捂住眼睛,笑的停不下来。爱我?可是这个世界,这个天道。----已经彻底让他喜欢不起来了。第34章 草原王(34)乌力措接过巴吉拿来的卜万丹, 抵到危云白唇边,“吃下去。”药香四溢, 危云白瞥了眼这颗黑色的药丸, 垂眼,“这是什么。”卜万丹不应该用在他的身上。乌力措会在征战大昭时受到一次重伤, 那次重伤会让他生命垂危, 这东西应该在那会儿用上, 会救他的命。他是在大昭的哪里、是被谁伤的这么重,这些危云白和系统完全不知道。但是, 这东西对乌力措来说必不可少。乌力措低声道:“强身健体的小玩意,吃了吧。”他表情平静,手里拿着的好像真的不是什么珍贵的卜万丹,而是随处可见不值得一提的普通药丸。如果危云白没听到他先前的那番话,说不定已经信了。他们身边的几个人包括大夫都露出牙疼的表情。危云白面色仍然苍白, 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乌力措, 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好了。”天道的力量安静下来就是绝好的补药,危云白的内部已经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乌力措面色不变,只是将手心药丸直接掰成两半。“不要----”身边的人大惊, 差点扑了过来。乌力措不理他们, 将碎成两份的卜万丹随手放回药盒中, 放在危云白手边, “药效会散的很快, 最多保持五天。”他手指勾起黏在危云白额上的一缕头发,又屈指轻敲他的额头,“乖乖吃了,以后这里就再也不会痛了。”自从天道的力量降下来之后,他就已经很少头疼了。危云白微微弯着嘴角,“药力这么强的‘小玩意’?”“嗯,”乌力措毫不犹豫,“小玩意,本王的身上还有很多。”他从身后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盖,倒出一粒同样大小的黑色药丸,面色如常的扔在自己嘴里。卜万丹被捏碎了,就再也没有保存的办法。巴吉三人恹恹,彻底不抱希望。乌力措下了马车,最后扭头道:“尽快吃药。”“危云白,本王今晚就不和你挤在一个马车上了,”黑暗遮掩了他的面容,他关上了马车的门,最后说道:“记得盖好被子。”车门关上,彻底阻隔了危云白的面容和昏黄的烛光。乌力措手还放在车门上,维持着关上的动作一动不动。哈赖小声开口,“大王?”乌力措放下手转身,下一秒就背倚着马车,滑落在地。他的三个心腹吓的手足无措,“大、大王?!”乌力措扬手让他们噤声,木里耳带头坐在他身旁,担忧,“您没事吧?”乌力措朝哈赖勾勾手,哈赖赶忙从腰间挂着的一堆药瓶里掏出一个,“大王,解药!”他把小巧的解药递过去,无限唏嘘,“还好您身上的那瓶药毒性不大……”从没见过亲手吃毒药的人!木里耳眉头拧着,“大王,您这么做不对。”“属下认为您把危大人看的太重要了……好吧,我不说。”被迫闭嘴,木里耳叹口气,又忍不住说道:“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打下大昭之后呢?您要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必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乌力措吃下药,望着天上明月,眸色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与他一板之隔的马车之内,危云白吹灭烛光,屈膝靠着车门木板。气氛一时沉默,半晌之后,乌力措才压低声音道:“木里耳,你清楚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木里耳苦笑,“您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