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巴吉苦着脸,“今早属下送去马奶时,阏氏已经醒了,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阏氏今早穿的是大昭的服侍,外头披了一件单衣,脚上绣的图案精美极了,他同属下总共说了两句话,一共三十八个字……并没有提到您。”乌力措终于有了点笑,哼了一声,“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吃着本王的东西,喝着本王的马奶,踩着本王的土地,却提也不提本王一句。哈赖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大王,属下今早在阏氏的营帐前,发现了跟在木里耳身边的老狼。”乌力措脸色骤然一变,风雨欲来,“在危云白的营帐前?”心中一跳,哈赖忙解释道:“老狼是被缚住了手脚的,您放心,阏氏好好的,一丝半点也没被伤到。”乌力措却依旧没有好上分毫,“竟然找到了他的帐前----”“这次只是意外,以往那么多次,这头狼都是乖乖的在我们埋下肉骨头的地方等着,这次……”哈赖语穷了,“是意外……吧。”乌力措长腿迈的飞快,哈赖原以为他要去的是议事的营帐,越走越觉得不对,这分明就是去找危云白的路。乌力措大步流星,直接闯进了营帐,“危云白。”大昭人正站在长桌前练字,墨水的香味遍布房间,他不理进来的是谁,直到写完手下的字后才放下毛笔,“单于。”身姿笔挺,端方如玉。乌力措贪婪地视线在他身上巡视一遍,“你昨晚可有伤到?”“多谢单于关心,”危云白淡淡一笑,“我好得很,那只野狼倒是有些问题,它现在可好?”“它好得很,”乌力措走进,“你在写字,让本王看看。”危云白脸上突然染上点点红色,犹如初梅落雪,漂亮的很,“雕虫小技,单于还是不要看了,我这手字,写出来都是丢人眼球。”人如字,字如人。危云白这幅样子,他的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哈赖大大咧咧地夸奖道:“总比我们这群莽夫强的多!我们北戎族,就我们大王的字写的最好!”“是吗?”危云白惊讶的挑挑眉,侧头望了乌力措一眼。乌力措的样子深不可测,用哄着人的语气,“来,让本王看看。”危云白慌乱的收拾东西,匆忙盖上字,低声道:“算了,不是什么好字,单于,您用过早膳没有?”转移话题。乌力措被危云白的变化勾起了兴趣,原本不是非看不可,现在是了。他从身后贴近危云白,从侧面看过去,犹如他将危云白拥在怀里,“来,让本王看看,我的阏氏到底写了什么字。”他伸出手,从危云白腰侧探向宣纸,纸质柔软吸水,乌力措稍微摩挲了两下,随意翻开。纸是好纸,笔是好笔,字是好字。乌力措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的一只手还环在危云白的腰上,危云白侧头看着乌力措难看的侧脸,劝说道:“都说让您别看……”洁白的纸上行云流水的写着几个大字,“想上乌力措。”特别是乌力措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看,简直漂亮到了极点。危云白装成纯良的样子,“单于可还喜欢?您要是喜欢,这幅字就送给您。”乌力措咬牙切齿,“本王自然喜欢的很。”哈赖好奇,“什么字?”他探头去看,乌力措在他看到之前将宣纸胡乱团起,一团气全朝哈赖使了出去,“你认识字吗?看个屁。”哈赖,“……”您高兴就好。乌力措带着这团纸沉着脸回到营帐,巴吉和其他的几位心腹已经在营帐里等着他,老狼被喂了几块肉,正在中间奋力啃食。乌力措坐下,点头,巴吉拿了把刀,哈赖帮忙抓着狼嘴,结果,“没有!!!”其他人着急,“不可能!木里耳一向将消息藏在这个地方,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看看其他地方,”乌力措皱着眉,沉声道:“别急。”这匹狼跟了木里耳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舍得杀了他,只能按着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贴别是脚、腹部、背上这些部位,这些个心腹一个个上场,全都什么都没摸得出来。“到底怎么回事!”“木里耳一向谨慎,而且这匹狼能回到北戎,必定不会被别人发现。”底下的人吵的火烈,乌力措的眉头深深皱起。良久,等到底下的人已经猜到自己吓唬自己的地步,乌力措才沉声道:“没事了,你们回去吧。”“大王?!”乌力措起身,“本王知道怎么回事了。”危云白。他果然。乌力措不明白危云白想要干什么,但是他毫不担心,他甚至不准备即刻就去找到危云白。他走姿草原上,博尔达和他的阿吉迎面走过,好奇地问道:“大王,听别人说,您给阿力郎赏赐了一位美人,这小子可真是走运!”乌力措才想起这件事,他点头,“不错。”博尔达同他的阿吉向乌力措告辞,看样子是准备恭贺阿力郎喜得娇妻。随手招过一个士兵,乌力措耳语几句,碎肉让他下去通知。和怡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谁也没想到来的竟然这么快。乌力措手腕强硬,压下所有的声音,等和怡知道时,她竟然第二天就要嫁给阿力郎。简直荒唐!但下命令的是乌力措。所有的大昭人都忙碌起来,特别是和怡的侍女,把收起来的嫁衣取出,公主的规格摆上,外面他们不敢碰,自己的营帐内一定要装饰的富丽堂皇。阿碧心神不定的为和怡挽发,和怡疼的叫了一声,按着自己被扯到的头皮,“阿碧!”她皱眉看着阿碧,“从昨天开始你就毛手毛脚,阿碧,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阿碧心里忧虑,“公主,过了明天之后,剩下的人是启程回到大昭还是被……”被杀。和怡想到了昨日乌力措挥着刀的样子,双腿又开始发软,“住嘴。”她来到北戎之前还一直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坠了大昭的威名,可和乌力措或是任何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北戎人面对面时,怯意就从心底上来,咬着牙也不敢把宫中阴损手段用在他们身上。她没讨得北戎王的欢心,但危云白却被看上了。心情复杂。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不甘心。本是大昭公主与北戎王的结亲,现在变成了阿力郎同和怡公主的结亲。出乎危云白的意料,直到当夜过去,乌力措也没来找过危云白。第二日。敲锣打鼓,热闹的喜宴。新娘看上去不是很羞涩,新郎看上去也不是很激动。乌力措高居上位,嘴角含笑看着。危云白的位置离他很远,酒过三巡之后,乌力措款步从上而下,随意坐在危云白身边。危云白柔声道:“单于。”乌力措点头,擅自拿起他的筷子,夹起桌上刚端上来的烤肉。危云白注视着被他含在口中的筷子尖头,又稍稍别开了眼。喝好酒吃好菜,乌力措端起酒杯,冷不丁出声问了一句,“危云白,是你做的?”危云白疑惑的看了回来。他喝了酒,眼中水汽横生,倒映着乌力措的影子,嘴巴红,脸颊红,眉头与秀发黑沉。白、黑、红,一下子撞击到乌力措的眼中。他心中好像被猫咪挠了一抓,搔搔痒痒,一只手在人后蠢蠢欲动的搂上了危云白的腰,“来,告诉本王----那头老狼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酒气晕染,喷洒出来,危云白好像有些迷茫,“什么?”“本王说那头老狼嘴里的信,”乌力措靠近他,在他耳边说着话,湿气一团一团,“你是不是提前把本王的消息给偷走了?”危云白也侧过头和他说着悄悄话,“单于觉得呢?”乌力措什么都觉不到。眼前的唇与他只隔着不到一个手指的距离,他甚至还能闻到危云白身上的香味。----勾的他饮食难安、夜不能眠的香味。“小东西,”乌力措哼笑出声,“说吧,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拿你手中的信纸交换。”偷取消息这么重大的事,他的态度却称得上宠溺。危云白问道:“你不惩罚我?”他故意提起这个话题。“本王的阏氏犯了错,又是这么孱弱,”乌力措叹了口气,“本王当然是要替他瞒着----如果阏氏自责,那就好好报答本王吧。”危云白看着他的眼睛,忽而换了一个话题,“这条消息对单于来说重不重要?”乌力措点头,在他腰间的手指暧昧的上下抚摸,透着强烈的暗示,“非常重要。”危云白轻轻的笑了。“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他说。乌力措挑眉,“哦?”他的手已经从他的腰间滑到危云白的大腿上,隔着衣服搓揉。危云白悄声说道:“我想要将那封信物归原主。”“----只要单于愿意再被我艹上一次。”第21章 草原王(21)乌力措手腕一抖,酒就洒出了大半。危云白低垂着眉,宽大的衣袖擦过身边人的膝盖,带起一阵凉风。北戎的成亲仪式复杂而神圣,因为对象是大昭公主,阿力郎主动退让,这场喜宴的规矩全遵循大昭的礼仪,拜天拜地,再送入洞房。阿力郎拿着酒囊,抬头看着无人的主坐,下意识的向危云白的位置一看,乌力措果然在那。上前敬酒,乌力措一口喝干手中剩余的酒水,有几滴从他嘴角滴下,然后落在衣袍之上,“本王就祝福你同和怡公主早生贵子。”阿力郎恭敬道:“多谢大王。”随后看向危云白,眼中柔和些许。危云白拿起酒杯,感叹道:“阿力郎,你和博尔达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我祝你同公主百年好合!”他笑容轻松愉快,眼中也是纯粹的快乐,感染的阿力郎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挑唇角,同样认真道:“我会好好照顾大昭公主。”顿了顿,“你……也好好照顾自己。”酒喝完,阿力郎转身走向下一个位置,转身干净利落,危云白看了一眼,乌力措的声音响起,喜怒不明,“阿力郎的样貌符合大昭的审美。”危云白回头看他,“单于又知道了?”乌力措耳后的卷发忽而有一缕飘到眼前,他的发不比危云白的长,但像个茂盛的狮子头,透着股杂乱野性的美,眉眼间的桀骜天下无二,“本王坐知天下事。”像个开屏的孔雀。危云白问道:“那单于可知道那头老狼藏的消息?”乌力措的脸色一僵。笑声溢出,危云白手伸出,张开五指,掌心处正有一个折痕凌乱的信纸。乌力措眼皮一跳,就知道这是木里耳传来的消息,没有动手去拿,“本王的脾气一向不好,某些过分的要求会直接触怒本王。”危云白将纸条放在桌上,推到乌力措的面前,“这本来就是单于的东西,我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乌力措手指微动,心动,危云白表情真挚,此时受伤地半垂着眼,忧愁的说道:“单于不信我吗?”他们在草原上,微风吹过,危云白十足十的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表,他这个表情刚刚露出,不明前缘后续的人俱都露出不忍的表情。单于又逼迫了大昭人什么,竟然忍心让大昭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乌力措扭过头,倒满酒杯一饮而尽,抓过桌上的纸条,风驰电掣的往外走去,“巴吉哈赖,把他们叫来找我!”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侧过身盯住危云白,眼里闪着锐利的光,“不要让阿力郎和你说上一句话。”随即健步如飞的走了。被叫到的两个人连忙跟了上去,路过危云白时,还不忘记点头示意。危云白看着他们远去,默默品尝剩下的酒水,阿力郎在远处注意到这边的举动,皱眉想要过去陪同孤零零一个人的危云白,又停住脚步。他不能再挑战乌力措的耐心。乌力措带着消息聚齐了自己的心腹,“……车呼欲同大昭联手,此行前往西胡的目的之一是为了劝服西胡君王,还望大王尽早定夺。”“车呼贼心不死!”有人冷笑,“大昭?只怕大昭自己就自顾不暇了吧。”大昭皇帝已经到了五十岁的知非之年,前些日子连上朝的时候都会疲惫的睡着,臣子上奏都要加大声音,人老子,他也该退位了。底下一批如狼似虎的儿子已经蠢蠢欲动,闹的声势很大。“大王,木里耳在这上面说的将计就计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说话的心腹压低声音,“这‘阏氏’说的自然是大昭公主,西胡那边传来的消息,两个月后才好派大商队路经我北戎,那会儿就怕这大昭公主嫁给阿力郎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车呼的手里。”“属下也觉得木里耳说的可以,车呼的人还藏在北戎,等他逃到西胡时再给他们绑走和怡公主的机会,大王到时候‘攻打’西胡的理由名正言顺!”乌力措沉思,问道:“兵马准备的如何?”“三年下来早就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漠北都得遍满我们的军马和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