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是个美人,公主服侍华丽,容貌精致,阿碧给她梳着发髻,脑子里却出现危云白的身影。男人和女人没法放在一块比美,但危云白,当真个实实在在的美人。他的长相并不女气,相反,京城的小姐们最吃这样的端方公子,一等一的相貌再加上一等一的气质,阿碧有时候都在想,那位二等侍卫的京官、云白的父亲,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让云白跟着来到北戎。他明明只要微微一笑,就能让无数媒人踩烂门槛,莫说高官达人,只怕是备受宠爱的公主都要落下一颗芳心。连那乌力措……“阿碧,走吧。”和怡第一次白日出营帐,她深呼吸一口气,端起一朝公主的架势,带着阿碧往乌力措的营帐走去。博尔达碰碰危云白,“哎,那不是你们公主?”危云白一身骑装,牵着马匹走在他身边,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公主。”“看她的方向是往大王的地方去的,哈哈哈哈,你们大昭公主跟赛娜尼格一样热情!云白,要不要过去看看?”和怡的目的地是乌力措的营帐。危云白脸色复杂,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他扭过脸,“……不去。”那里有乌力措,有他的地方,危云白怎么可能主动接近。博尔达粗心大意,“好吧,那咱们走吧,马儿也该牵出去跑几圈了。”阿力郎率先上马,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垂着眼不说话。三人行,总不能算是单独。他们上马打算绕过和怡,后面却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去哪?”危云白整个人顿时僵硬。他不回头,身边的博尔达声音洪亮,“大王!”随后是阿力郎的声音。是乌力措。危云白跟着身侧的两个人下了马,沉默的躲在二人之后,希望躲过乌力措的视线。可惜不行。乌力措的全副心神,九成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大昭人僵硬的下马,看着他低着头躲在博尔达、阿力郎身后,不由觉得有趣,这幅小绵羊的样子,只会更加激发他的恶趣味,“去狩猎?”博尔达回道:“是去跑上几圈!再看看能不能猎回几只动物。”“哦,”乌力措意味深长,“大昭人,北戎马可不好驯服。”北戎人骑马一向不备马鞍,这样才能考验一位勇士的真本领,马不被束缚将会跑的更快。这条规矩苦了大昭人,上次狩猎回程已经有不少人对草原马起了惧怕之心。危云白忍着,“卑职知道。”乌力措越走越近,危云白忍不住退后一步,乌力措直接笑出了声,愉悦的很,“你怕我?”危云白双手握拳,“我没有。”博尔达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流,挠着头呵呵笑,“大王和云白的关系真好。”云白?乌力措眸色一深,“你们的关系也不错,听本王一句话,不要乱跑。”危云白原本是爱笑的人,笑起来的样子犹如雨后晴天,感染力强的很,现在却被乌力措逼到失去了笑容,他躲避不了乌力措的视线,只能选择隐忍不发。阿力郎接上,“我们会的。”乌力措叹口气,走到马匹旁边,马儿什么都不知道,吃草吃的香甜,乌力措爱惜的摸着马的鬃毛,“吃得饱喝得足,待在我的身边多好,何必出去跑上那么几圈。”危云白脸色苍白,乌力措明显意有所指,“奔跑是马的天性。”乌力措慢条斯理,“我能抑制它们的天性。”“你不能。”铿锵有力。身边的两个人被危云白吓了一跳。顶、顶撞大王?乌力措掌权以后很少会遇见反驳他的人,如果有,基本上也死了。可现在,他却觉得这种滋味不错。他转头看向危云白,觉得那双眼睛亮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含泪的样子一定更美,“我说可以就可以,整个北戎乃至整个草原,都要遵循我的话,包括你,危云白。”嘶!他还真敢说。系统发现危云白手指在轻微颤抖,“你在害怕?”他在兴奋。很兴奋,兴奋的整颗心都在颤抖。阿力郎突兀出口,“大王,我们该出发了。”乌力措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吧。”危云白松了口气,他绕过乌力措,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驾马疾驰,逃离乌力措。系统,“他还在看着你。”它都有些不寒而栗,乌力措注视着危云白的眼神,都带上了兽性。博尔达原先还以为危云白马术不好,现在刮目相看,“云白,我箭法比不上你,这下子连马术也比不上你了!”危云白草草一笑,握着缰绳的小拇指还在细微的抖动。“系统,他怎么这么可爱。”?系统,“谁?”危云白发丝飞扬,眼前一览无余,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跑,能给人无限自由的感觉,博尔达与阿力郎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在最前方。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草原野兽很多,而且大多是群居性极高的动物,他们三个人走的确实不远,主要目的不是打猎,而是遛马。直到金黄色的夕阳洒满草原,他们才漫步回程。刚一回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大昭人被聚集在马场,危云白刚刚下马,就有士兵过来将马牵走,“大王有令,让大昭人都去马场等着。”危云白蹙眉,在士兵的注视下走进马场。阿碧和公主脸色慌张的站在前排,不止她们俩,全部站在这儿的大昭人就没有一个不害怕的。特意召集大昭人,这是要干什么?乌力措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神,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样的事!唯一走进来的危云白显眼的很。阿碧看到了他,整颗心都放松了了下来,“云白,这儿!”她清楚乌力措对危云白的心思,既然危云白也来到了这里,那他们就是安全的。和怡公主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乌力措已经误会了她和云白的关系,她一定要万分注意。危云白走近,马圈修的很高,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马匹,阿碧问他是否知道什么,危云白摇头。但在心中说道:“乌力措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系统惊讶,“你怎么知道?”危云白盯着马圈的目光幽深,含着笑。“男人的心思。”整个偌大的马场静默无语,一队气势汹汹的北戎士兵走了进来,两两一组站在马圈门前。他们目露凶光,煞气让人不敢接近。“北戎人想要干什么?!”“爹娘啊,儿子要丧命在这了!”“求求你们别杀我!!!”“……”彻底乱了。乌力措就在此刻进来,他略过成群向他求饶的大昭人,目光直直与危云白对上,忽而邪邪一笑。危云白心道:“来了。”士兵,“大王!”乌力措拍拍手,士兵应声打开马圈,健硕凶猛的草原马正对着大昭人,他们毫无防备。!!!这是能轻易踏死人的草原马!和怡公主站在第一排,她浑身颤抖,阿碧勉强扶着她,双腿发麻。危云白站在他们旁边,这些马鬃毛杂乱,马腿强壮有力,眼神桀骜不驯,是还未被驯服的野马。一时间人心惶惶,然而这些野马,却还停在马圈里分毫不动。乌力措站在一旁,看着这些马试探的往前探出一步,又绝望嘶嚎着退后。草原王说道:“这是今日抓回来的五匹野马。”他扭过身,卷发从脸侧滑落,夕阳让他的棕发染上金子的颜色,高挺的鼻梁投下一侧阴影,眼底却还是黑的可怕,“知道它们为什么不跑吗?”危云白和他双目对视。没人说话,大昭人惊恐的看着他,乌力措继续说道:“我在它们的蹄子上锤下了钉子、划上了伤口,只要它们动上一步,就会疼的再也无法动弹。”他说的漫不经心,“野马,也有办法让他们不喜欢奔跑。”“危云白,你说呢?”乌力措太放肆,他对危云白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危云白叹气,“他逼我逼到这个地步,他是想要逼疯我。”语气跃跃欲试。系统,“……”危云白本身就是个疯子。乌力措也不差。野马尾巴无力的垂着,眼中含着哀求。危云白看了半晌,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最后,他开口,“乌力措,你赢了。”恭喜你。赢得了d市北郊精神病院重症病房302号房危云白先生的注意。第9章 草原王(9)漠北草原地势高,距海远,边缘有山脉环绕,导致雨量奇缺,草原上的民族习惯了严寒酷暑,干涸、荒芜、贫乏,让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追逐河流。茶尔加湖有许多分支,这条湖以前不属于北戎,现在是北戎的领地。乌力措不是容易讨好的人,从马场回来之后,跟着他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从里面传来失真的大笑声。士兵们面面相觑,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单于的好心情。巴吉急匆匆的过来跟他汇报着事情,“大王,上次要的这批战马还要追加三成,更重要的是,他塔里木处有咱们的人说是看到了车……大王?”乌力措专心致志的拿着毛笔写字。他握笔的姿势准确,眼神犀利,下笔如有神助,完全没将巴吉的话听在耳里。巴吉起了好奇心,他走过去,“真是稀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大王您在写字。”写的是统一中原的计划,还是扩展疆土的方法?他凑近一看,只见一人长的纯白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三个字,“危云白”。一个挨着一个,全部都是“危云白”。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巴吉默默退回去,不敢再往纸上看。乌力措写完最后一笔,欣赏的看着宣纸,“说吧,他塔里木看见了谁?”“是车呼,”巴吉说道:“叛徒车呼,连同那群北戎罪人。”咔嚓一声,手里的毛笔应声断成两节,乌力措反应很快,及时将笔扔了出去,桌上的书法逃过被破坏的命运。巴吉,“大王,趁车呼还没逃走,是否派兵前往他塔里木?”乌力措戾气横生,“让他逃,他塔里木不能给他安全感,我要让他以为自己彻底安全时再给他致命一击。”“是!”杀气都被勾了起来,乌力措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纸,平静下来,忽而嘴角一端上挑,将书法叠好递给巴吉。巴吉,“?”“将它拿给危云白,”乌力措想象着危云白看到这份大礼后的表情,完全愉悦了起来,“告诉他,本王让他好好保存,如果他敢对本王的赏赐不敬,那本王就会对他不敬。”“……”看看您一脸匪气的强盗样,还好我不是大昭人,不然光是这份“赏赐”,就得把我气个半死。巴吉恭恭敬敬的接过,打算退下,突然灵机一动,“大王,北戎缺水,勇士们都是定期前往茶尔加湖分支洗澡,他们大昭人来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怕是难受的很了,想沐浴都没地方可去!”他表情猥琐,“这个,您就可以……”乌力措眼中一深,脑子里面出现了危云白那双瘦弱纤细的手,顿时口干舌燥起来,“不错。”巴吉功成身退,转身就把手中薄薄的宣纸送到了危云白这里。满面拥挤的字眼,任谁看到都会起三分寒意,更何况是名字本人。危云白甫一打开,巴吉就等着大昭人发怒。北戎民风开放,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算事,然而大昭不是如此。墨守成规,循规蹈矩。喜欢男人称得上一句风流,被男人喜欢就成了一种侮辱。更何况是这种读过书的公子哥。巴吉偷偷看了一眼危云白,只见他眼中发亮,闪着的是熊熊怒火,真如星光闪烁。君子如玉,相映成辉,今天他可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即使乌力措强行逼迫有些不大人道,但巴吉不得不说,大王的眼光真是太他妈好了!系统,“足足有五百九十一遍你的名字。”“字太丑。”危云白敷衍的看了一圈,也只有一两个字能入眼,巴吉看透了他的不喜,及时补上一句,“我们大王说了,您要是想对这份赏赐做些什么,他就会对您做些什么。”大昭人眉头紧皱。老套。巴吉正等着他说话,又有一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巴吉大人,王刚刚下了命令,说是明天白日带着人到茶尔加湖,让我来通知大昭人。”大王动作可是真快。危云白,“我身体微恙,就----”“我漠北常年缺水,”巴吉打断他,“茶尔加湖是漠北数一数二的大湖,您上次见到的只不过是茶尔加湖的一个分支。”危云白看着他,平静地等着他说完。“在草原上,沐浴可是一件难事,”巴吉说道:“像我们这些粗人就罢了,汗里来泥里去,脏不脏的都不在乎!但大昭可跟北戎不一样,这么些天没有沐浴,这会现成的机会就摆在面前,您还是再好好想想。”危云白蹙眉。他看起来仍然干净清爽,衣衫整洁,纤尘不染,没有北戎男人的粗狂和被汗浸湿的长发,是另一种迥异与他们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