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牧悠懒懒的倚在美人榻上,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书页:容缇, 你觉得我信你还是信尧寒?容缇哭得更惨了, 这段时间瘦了不少。鲛人在喜欢谁之前都是没有性别的, 他的容貌雌雄莫辨, 穿女装也看不出任何违和。若换做女装,对于柔弱的女孩儿,殷牧悠止不得还会多听两句。而此时容缇分明男装打扮, 殷牧悠眼睛都没抬。犯了错就好好受罚,他不会真的吃了你的。容缇拿走了殷牧悠手里的书,求生欲爆棚:难道我还没有书好看!?主人,你不能这样偏心。乖,别跟我使小性子。殷牧悠摸出了一张符纸,露出笑容威胁道,还给我。容缇打了个寒颤,想起尧寒不好惹,殷牧悠也是不好惹的。当初结契时,他曾动用全身的灵气,让他不得不遵守御灵术,和齐岚厮杀。纵然后来发现都是误会,也给容缇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容缇正想把书递过去,齐岚便折而复返,手里还提着一把附着惊雷的长剑,剑尖蠢蠢欲动的指着他:容缇,你过来。还有帮手了?!容缇更加不想离开殷牧悠,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放开你的脏手。月光透过云罅,洒下一地清冷,一双金色的兽瞳在黑夜里格外明显。尧寒一步步朝屋子里走了去,四爪附着黑色火焰,所到之处全都留下了深深黑印。容缇不敢抱大腿了,逃命似的跑了出来。谁知尧寒并未追过去,凑到殷牧悠身边时,便恢复了自己原有的大小。他眼底泛着可怜,两只爪子抱紧了殷牧悠的腿,朝着他喵喵叫了起来,和刚才那霸气的样子全然不同。殷牧悠还没消气,语气稍冷:又怎么了?喵~不肯抱还不说了?殷牧悠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想生他的气太久,他舍不得。做出这样子,不过是想让兽性未消的尧寒看看,有些话不可以随便乱说的。殷牧悠弯下腰:这下可以说了?你不让我娶,那我嫁给你好不好?他的眸子里瞬间闪过震惊,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凝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再,再说一遍?我嫁给你,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殷牧悠脸颊热了起来,连忙拿袖子捂住脸,有种被直击心脏的感觉。好啊,以后我娶,你嫁。老攻不但求婚,还是他嫁,真刺激。真希望有录音,以后每一个世界都放给他听咳。这事儿之后,尧寒便忽然间明白了这种感情。他喜欢他,深深恋慕。一想起来就觉得欢喜,靠近一些便觉得温暖。容缇也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他灰溜溜的回来时,还以为尧寒也会动手,没想到尧寒竟然放过了他,这让容缇十分惊奇。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死里逃生。经此一事,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三日后,一场大雨席卷而来。霶霈的雨丝如幕,从檐角落下,一颗颗的雨珠接连不止,仿佛一串珠帘那般。六月的燥热也一扫而空,湖心芙蕖粉白相间,朵朵亭亭而立,在朦胧的雨中,静静摇曳生姿。殷牧悠合上书页,花了几天时间,总算是看完了那本《山川药灵志》。他揉了揉发涨的眼,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以及那些雨中小荷,心也宁静了不少。难得这样恬淡的日子。《山川药灵志》上面记在了一些珍贵药材的出处,殷牧悠翻看这些,也是想找到治疗褚的法子。这上面倒是有记载,只可惜几百年前那种药灵便销声匿迹了。他烦闷的思索了起来,却又开始头疼。近日来总是这样,想事情想得太过深入,便会犯了这毛病。轰隆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响起,雷声打破了方才的宁静。容缇身上全被淋湿了,从屋子外走了进来:主人,你看到褚了吗?褚?他怎么了?容缇的嗓子发干:他不见了。话音刚落,一旁浅眠的尧寒也醒了过来,一双兽瞳直直的朝容缇望了过来。容缇知道自己撒的谎太多,惹得他们对自己的话都产生了戒备和怀疑。只是这件事情容缇绝不会撒谎,毕竟褚那么傻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撒谎。是真的!他平时巧舌如簧,一到这件事情,容缇发现自己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殷牧悠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拿了伞:快四处去打探打探!他的心脏骤冷,如坠深渊。景丞的事还没查清,潜在的危险那么多,褚到底在何处?他们现在的人手根本就不够,殷牧悠便叫来了白禹,让他去存正堂探一探褚的消息。末了,殷牧悠又转过头望向容缇:你去齐家看看,白禹去存正堂,尧寒跟着我去市集看看!容缇朝白禹看去,迟疑的说:现在可下着雨,气味都被冲散了,这只白虎确定能认出人?白禹逞强的说:能。殷牧悠满是头疼,一时为难了起来。尧寒从他怀里跳下:我去。殷牧悠担心的摇头:不可!我不放心!尧寒殷牧悠面前早就失了野性:他们目标是褚,我不会有事的。殷牧悠似乎还想说什么,容缇便叹了声:再争下去就来不及了,白禹认不出人,去什么地方都不行,一定要有人陪的!殷牧悠紧咬着牙,将符纸折叠成了一个小三角,以红绳穿了起来,绑在了尧寒的爪子上:这张符纸附着我的灵力,不会轻易被雨淋湿。若是有危险,一定咬破红绳!只要尧寒咬破,他第一时间便能发现。好。尧寒舔了下他的手指,很快便没入了雨中。几人分头行动,殷牧悠怀里抱着白禹,也朝着四处寻找了起来。白禹认真的朝殷牧悠说道:你太溺爱他了,这样下去,他不会成长起来。他受的苦太多,我能溺爱一天,便溺爱一天。可这能持续多久呢?殷牧悠却笑笑:到我变老,变死,变成一捧黄土。白禹想起了远在玄阳大陆的温良玉,守着自己妻子一辈子,她已经完全尸变,每日发着腐臭的味道,温良玉也抱着她,落下一个犹如蜜糖的吻。他有情道的道种是阿瑶,等阿瑶彻底死去,自己也会身死道消。温家的人,还都是情种。雨越下越大了,很快就积起了水,角落的青苔也被淋湿,发出潮湿的气味。殷牧悠并没有立马去集市,而是先在顾家询问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褚。直到他垂头丧气的到了后门,这才有家奴对殷牧悠说:我倒是见过那位护卫大人,他上了齐家的马车。齐家?殷牧悠害怕齐夫人对他不利,立马就要朝齐家走去。谁知家奴连忙拦住了殷牧悠:温亭侯,您先等一等,他们虽然上了齐家的马车,去的却不是齐家!殷牧悠脸色泛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才缓缓道:下雨前,我见到了护卫大人等在了门口,像是和谁约好了。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便缓缓驶来,下来的是齐将军。我还纳闷呢,他们怎么扯上关系了。我以为齐将军要接他去齐家,没想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殷牧悠睁大了眼。竟是齐岚?想起褚那日腼腆的说齐岚教了他剑术,还十分有耐心,整整十遍。当时殷牧悠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齐岚是褚的兄长,绝不会害褚。可他忘记了一点齐岚不会害褚,却会为他伤害自己!怀里的白禹问:齐岚怎么了?他有可能要折断自己的本命剑,把定魂珠取出来给褚!白禹也略有些错愕:要是这么做,他会受重伤,寿命也会减少。殷牧悠暗叫糟糕:正是如此,得赶紧找到他!现在该担心的人又多了!齐岚,别做傻事啊!殷牧悠立马便朝着前方跑去,手里的伞太碍事,被他扔到了路旁。伞朝后滚落了几下,逐渐落在一旁死去的枯花上面。他的脚步溅起了水花,殷牧悠身上也被大雨淋湿,他却不敢停下。现在想想,这两兄弟还真有些相似,都是那么直脑筋。殷牧悠曾问过,他为何还要帮尧寒推演一遍,折损那一半的寿命?明明只要齐岚帮他骗了尧寒,就能打消他心里的怨气,然而齐岚还是推演了一遍。那段时间,齐岚虚弱至极,却朝着他落寞的笑。先祖之物,不敢轻易拿来欺骗他人。况且我始终觉得,上天不会如此不公,尧寒分明是想救恩人,却被恩人所食推演后,我却明白了,原来上天真有这般不公,尧寒的公平,是你给的。那些话重重的砸在了殷牧悠心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不知跑了多久,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殷牧悠看见了前面停止不动的马车。他闻到了血腥味,连忙撩开了马车,却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剩下一摊血迹。殷牧悠瞳孔微缩,白禹却发现了端倪:那边有声音。里面的小巷,还夹杂着死老鼠的气味,鲜血顺着雨水流了出来,像是一朵血色的花。殷牧悠一步步朝里面走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里面传出。他连忙走了过去,将齐岚扶起:齐岚!齐岚这才发现是殷牧悠,颤抖的握住他的手腕:去救褚发生了什么事?是我错了,不该单独约见他。齐岚就是害怕殷牧悠不同意,才会出此下策。他那日就算是约见了褚,他大概率也不会出来的。可齐岚以教习剑术为诱因,又知晓褚单纯,在剑术上一定会有不懂的地方,所以才算好了褚会来顾家后门,他便准备了马车早早等在那里。我们上了马车,正当我想把定魂珠给他的时候却出了事。景丞仙者夺走了定魂珠,还带走了褚。他咳出一大滩血来,看样子受了极严重的伤。这也难怪,本命剑都被自己折断了,还被人给打伤,他流这么多血,还没丢了性命,已经是上天保佑了。殷牧悠的心冷了下来:他到底想做什么?护好尧寒,他在你身边吗?他的目标是尧寒?殷牧悠倒吸一口冷气,说清楚!褚由恶灵养出,身上藏着千人的怨气。景丞要把那些咳咳,渡给尧寒。他渡给尧寒做什么?成倍的怨气加诸在尧寒身上,他是要让尧寒彻底丧失理智。殷牧悠打了个冷颤,想起在墓穴里看到的幻境。第一次陷入幻境时看到的根本就是个男子!因为只是幻觉,他们都没有在意,只有殷牧悠偶尔想着他说的那个故事,却忽略了男子本身。他们的长相不一样,但若使用术法,改头换面并非难事。殷牧悠沙哑了嗓音:白禹,你送他回齐府,然后来存正堂找我。齐岚紧抿着唇:你此去危险万分,白虎能助你,不必管我。殷牧悠揪起他的衣领,眼里含着怒火,一字一句的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此时不管你,本命剑都折断了,又受了重伤,留你在此处,你是想去死吗?齐岚哑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听着,别那么多废话,白禹和容缇都在齐府,早些送你回去,他们才能早些来找我!雨水打湿在齐岚脸上,从泪痣滑落,他的身体都凉透了。殷牧悠的脸上还隐隐带着怒气,齐岚却明显感觉到他不是生自己私自带了褚出来的气,而是在生他不把自己的命看做是命的气。齐岚闭了闭眼:好。他的话音刚落下,殷牧悠便朝着存正堂冲了过去。天色一片阒黑,乌云裹着雷电,看样子十分吓人。殷牧悠恍惚间感受到了心脏处的凉意,在去之前,害怕尧寒单独行动有危险,他在尧寒的爪子边绑了一根红线,上面是能预测安危的符纸。红绳断了,他也会感觉得到,便是现在这样的感觉。殷牧悠的脚步加快,嘴唇逐渐泛白。尧寒有危险!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什么事情都出来了~化形也在~第64章夏雨淋湿了一切,霶霈而下, 犹如细小的石子拍打在朵朵芙蕖之上, 花瓣也被砸得掉落在水面。殷牧悠不知朝前跑了多久, 耳朵里全是心跳如鼓的声响。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存正堂三个勾勒金边的大字, 骤然印在了眼前。殷牧悠抬头望了许久,脸色凝重至极。这附近,竟然一个人也看不见了。强烈的违和感充斥在心脏的位置, 四周的雨完全没有停止的征兆。殷牧悠想起在温庄时,雨也同样下得这样大,不过那是受了邪祟影响。他只能猜测,景丞是不是已经将褚身体里的怨气取出来了, 所以才会引得四周大雨不止?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踏进存正堂的第一步, 阴森而寒冷的黑气从脚底钻了上来。他冷得牙关打颤, 心脏也颤栗起来。大门嘭的一声彻底关闭, 屋内唯一的光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