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牧悠接下来的话,让苏桓的形式瞬间变得不妙:陛下,这只不过是臣的一个计策罢了。我们的确没来得及从李耀口中问出什么,李耀生前招供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苏衍微怔:故意的?这样才能引蛇出洞。殷牧悠勾起嘴角,果真,在那几日后,我们便抓住了一个探子。苏桓露出一丝惊诧,没想到这竟然是殷牧悠的计谋。他这段时间,的确因为此事而不够沉稳,没想到这小小的一点漏洞,就被殷牧悠给捉住了。他就算抓住了暗探又如何?他训练出来的人,绝不会背叛他!虽然知道是这样,可苏桓的后背渗满了冷汗,心脏跳动得极快,生怕殷牧悠再使出什么招儿。眼前的人太可怕,一步步的布下陷阱,他都无从得知。就因为那日在风自楼的鸿门宴,李耀大喊他要招了,自己才会乱了阵脚。没想到从那天开始,殷牧悠就在算计自己了!苏衍听得好玩,越发的感兴趣:竟还捉住了探子,有意思!殷牧悠朝苏衍深深一拜:陛下,臣想参荣王一本。苏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一,荣王品行不端,蒙骗臣和朝臣们,说是他救下的臣,还隐藏了他救走臣时程江已死的事实。其二,荣王信口开河,辱骂臣这个由先帝钦定的大臣,还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其三,种种迹象表明,荣王和程江一案脱不了干系。若放任荣王,若真有此事,后果不堪设想。苏桓脸色铁青,殷牧悠巧舌如簧,一条条打下来,他想辩也无从入手!苏衍眯起了眼,瞥了一眼苏桓。对方脸色极为难看,总算是消了他心里的那点不平之意。叫你乱抢功,哼!此事干连重大,孤也希望彻查,可荣王毕竟是孤的兄长,陡然要将他查办似有不妥。一听苏衍这么说,苏桓松了口气。他之前不明白苏衍到底是什么想法,所以才受限于人,现在总算抿出一二了。看来,苏衍做这出戏是为了拉拢他。只要苏衍在这里保下了他,相当于手中捏住了他的把柄,自己便一定会真心实意的为他效力。最终的赢家是小皇帝!刚一这么想,苏衍却硬生生的给打了脸:不如这样,孤在皇都准备了别苑,荣王以后就住那个地方。哦对了,怕荣王不好找,那地方在富棠街。苏桓睁大了眼,富棠街的别苑,竟是那里!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个专门软禁犯了重罪的皇亲国戚的别苑,那个地方还有专人严加看管着。若是进了那里,他的罪名就会坐实了,流言蜚语都能害死他。苏桓没想到苏衍下手这般狠,气得浑身发颤。荣王莫非对孤的安排不满意?苏桓跪在地上,眼底透着阴毒:既然是陛下安排,臣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查个水落石出,还臣一个公道。这是自然!苏衍满口答应。苏桓捏白了手,他此刻真是瞬间感受到了苏衍的恶意。想起苏衍最近经常召见他入宫,总是要为难磋磨他几下才放他走,苏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皇帝!他深深的弯着腰,缓缓退出了紫寰宫。来的时候,苏桓还满心看不起苏衍。走出去时,他已经觉得苏衍不能小觑。殿内仅剩下苏衍和殷牧悠二人,殷牧悠原以为苏衍会说点儿寒暄的话就让他滚了,反正也利用完了。没想到对方眼神晶晶亮的看他,只差身后露出条尾巴一摇一摇的求表扬了。殷牧悠:嗯,从某些程度上看,苏衍和苏桓也没什么仇,苏衍的确是在帮他。殷牧悠清了清嗓子:咳,陛下哪知还未说完,苏衍就大手一挥,喊来外面的李德忠:快去给孤和太傅备好酒水,孤要和太傅好生聊聊!殷牧悠很想拦住李德忠,别啊,我还想回府呢。这紫寰宫是有毒吗?进了不让出的?李德忠跑得飞快,根本就拉不回来。殷牧悠嘴角一抽,这太监总管是五十米冲刺高手吗?跑得这么快?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已经暗淡了下来,只留下天空几颗星星闪烁。今夜竟然没有下雪,反倒拨开云雾见月明了,真是难得一见的月下雪景。苏衍让人多端几个炭盆过来,他清楚太傅怕冷,便更要仔细着。桃花酒很快就端了上来,从雕花窗内望出,今夜月色极美,外面一片梅花凛然开放在白雪之中。宫灯也逐渐挂起,把紫寰宫四周照得通亮。殷牧悠满腹心事,不明白苏衍在搞什么鬼。他下意识拿起一杯酒,却被苏衍拦住。酒得烫热了喝,这样才不会伤胃。殷牧悠抬起眸,久久没有说话。苏衍笑着问:太傅怎这样看着孤?陛下对臣的态度骤变,臣心中不安。苏衍轻声问:孤以前不也是这样?不,陛下虽然尊敬师长,却从不会对臣这样亲昵。孤这些时日是真的被奸人所害,还伤了手。不过生死一线之间,孤却恍然大悟,发现自己可真是蠢,差点错过了一个对孤最真心实意之人。苏衍说得句句属实,殷牧悠没想到他竟然敢把事情全都告诉自己。这一瞬间,殷牧悠才明白了,苏衍不再戒备他了?这种感觉极好,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心脏的位置升起一股暖意。苏衍有多么不信任人,殷牧悠最清楚不过,没想到苏衍还有同他敞开心扉的那一日。高兴之余,殷牧悠所幸拿起一杯酒,打算与苏衍同饮。谁知刚一拿起,手指就不受控制似的抖动起来,酒杯就这么洒在了地上。殷牧悠睁大了眼,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神。这具身体已经羸弱到这种地步了吗?表面上看着无事,内里却已经腐烂。苏衍看他痛苦的神情,心里只会更痛。孤能拜托太傅一件事情么?殷牧悠回过神来,以袖掩面,咳嗽了几声:咳咳陛下请说。这杯酒孤想喂太傅。殷牧悠:!!!这是闹哪出啊?殷牧悠原本想拒绝,可昏黄的灯火之下,苏衍小脸都红透了,眼神格外的信任和孺慕。还是个孩子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殷牧悠忽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有劳陛下了。苏衍高高兴兴的凑了过来,举着酒盏,凑到了殷牧悠的嘴边。等国宴之后,孤一定去寻个神医,给太傅好好调理身体。殷牧悠笑得难看:嗯。不知是不是殷牧悠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被猫科动物给盯上了。朦胧的灯火之下,苏衍的眼神在那一秒变得极具侵占性,等殷牧悠好不容易喝完,对方又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坐到了对面,犹如最软糯的小动物,脸颊泛着红。殷牧悠心不在焉的喝着酒,想起在风自楼那天晚上,身体都不自觉的泛起了热。他没主动提起,没想到苏衍竟然说:那天寿宴殷牧悠一个哆嗦,赶忙绕过这个话题:那天寿宴陛下不是回去了?苏衍面露失望。太傅没发现是他,苏衍的心里有些安慰,又有些吃醋。醋那天晚上的自己。这天晚上,两人对饮了许久,殷牧悠贪杯竟醉过去了。望着熟睡过去的殷牧悠,苏衍站起身朝他凑近。他好喜欢眼前的人,自从回到宫中,日日都忍受着思念的折磨,直到把自己身边詹旭然安排的所有内侍都打发了,才敢宣他进宫。他把自己平日喜欢的熏香都换成了沉水香,每晚都抱着他给的画入眠。然而这些还不够,直到殷牧悠彻底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头那股喧嚣才得到平静。今、歌苏衍的嗓音微哑,将沉睡的殷牧悠抱到了偏殿,好让他能睡得更安稳一些。为什么总是君长欢陪在你的身边?苏衍心里十分妒忌。他找了个位置,像是不满足的瘾/君子一样,深深的吸了一口殷牧悠深深的气息,深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好喜欢。作者有话要说:苏衍:我就抱抱我绝对不动手动脚~!第17章夜晚的紫寰宫尤其凄冷,宫人们都被撤走,外面的宫灯也被熄灭。殷牧悠做了一个梦,梦到一群猫科动物围着他开party,一人咬一口,眼神迷离的打转翻滚,整一个吸/毒现场。瞬间,他就惊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喘息几口,殷牧悠余光瞥向了远处。窗外阒黑一片,连熹微的光都没有,殷牧悠甚至觉得此处不像是皇帝的寝宫,反而像是一座冷宫。他头疼欲裂,醉酒后脑子都是晕乎乎的。被褥的一旁十分湿润,仿佛是被噩梦惊醒时流下的冷汗。奇怪,他又没睡那个地方。来人。太傅醒了?李德忠提着一盏宫灯,一步步走到里面,才疑惑的问,怎的只有太傅一人?殷牧悠对他这个问法很是奇怪:不是我一人,还有谁?陛下方才说想和太傅一起睡。殷牧悠一口气没喘上来,狠狠的咳嗽了起来。李德忠也倍感尴尬,陛下都过了撒娇的年纪了,怎的还对师长这般?殷牧悠好不容易顺了这口气,忽而想起方才有些湿润的被褥,不由联想到了什么。难道是苏衍做噩梦了?他掀开了被子,起身寻找苏衍:既然陛下是跟我一起睡的,这么晚了,陛下却消失不见了,别是发生了什么事,快去寻一寻!李德忠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出去喊人了。可走到半路,李德忠就想起最近陛下行为古怪,脸色泛白的朝殷牧悠说:太傅,之前陛下宣了荀夫人的侄儿鲍宏入宫连续几天晚上陛下都很奇怪。殷牧悠脚步一顿:那鲍宏人呢?那日宣了他之后,当天就出宫了啊。不过没多久就听说他得了麻疹,很快就被荀夫人隔离了。李德忠想了想,多嘴提了一句,说来荀夫人可是真偏爱自己的侄儿,这几日荀家爆出了丑闻,荀夫人唯一的继女被鲍宏给毁了清白,荀夫人狠了心压下了这件事。当时老奴也说与陛下听了,陛下还叹惋了几声。殷牧悠暗叫不好,旁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清楚吗?苏衍和荀夫人定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鲍宏一定还在宫里!以苏衍睚眦必报的性子,鲍宏下场一定会很凄惨。他不担心鲍宏,反倒是苏衍!对了!紫寰宫虽然看上去像一座废宫,可这里殷牧悠却记得清清楚楚!紫寰宫深处有个密室。殷牧悠喊住了李德忠:别叫御军来寻了,我知道陛下在哪儿。李德忠睁大了眼:太傅怎知?不仅我知晓,你不是也知晓吗?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气,紫寰宫有个密室。李德忠失声:那不就是先帝!嘘。殷牧悠的手指蜷缩成拳,微微发着抖,李德忠,从今以后你便不必再到太傅府通风报信了,以后你就是陛下的人,效忠的对象不再是我。李德忠眼底含着热泪,当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还服侍过先帝一段时日。他是亲眼看着这位钟灵毓秀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被慕家当做物品一般的送到先帝的手里,而他始终不从。先帝害怕天下悠悠众口,打算在外让他假死,在内就修建了密室,把他囚了进去。而眼前这位,就成了最令人不耻的禁/脔。那个地方,是太傅最不想想起的地方!如今他却为了陛下,非要去那里走一趟。李德忠甚至喊了出口:太傅,不若让老奴去那里寻陛下!你去,陛下一定会对你起疑心的。殷牧悠的声音都在发着抖,这个人选就只能是我。李德忠垂下了头,太傅说得对,他不能去。他只能抑制住自己,心头泛起苦涩的滋味。行了,切记把今日之事掩盖好,别让外人发现陛下这几日的古怪行迹,尤其是詹旭然和苏桓。诺。说完这些,殷牧悠就走出了屋子。外面大风狂卷,吹乱了地上盖的一层新雪。那些寒风拍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就这么钻了进去。疏落的雨丝骤然间下了起来,轻易便淋湿了眼眸。殷牧悠很快就到了那个地方,没有人会比他更加熟悉。他摸着脸上的面具,手指捏得发白。故地重游,心头裹着的那些情绪就像是沾染了烈性的毒,慕今歌深嵌在血肉里的恨,随着眼前的场景而重新被勾勒了出来。当年先帝还未得逞,就忽然间暴毙,人人都怀疑是太子下了毒。其实那是慕今歌做的。早在十年前,慕今歌就已经弑君了。他背负着罪孽,慕家已经不可能成为他的归属之地了。况且他对慕家的恨一点儿都不比先帝的少。他活在世界上,却像是个带着人类躯壳的幽魂。所以那些暗杀,那些下毒,他统统不在意。这点儿痛,怎比得了当初?那人毁他至深,他就真的生了大逆不道之心,想在死之前把大周也搅和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