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怎么会是霍随风主动引得你们去的?难道……他真的爱上了恶毒的莫笑娘?不对……一定是他遗憾义父英年早逝,所以这一世重生,才会病急乱投医,求了你们这对卑贱之人去救褚慎……而你和笑娘一样,天生狐媚,引得那褚慎不分香臭的纳了你,又让笑娘不知羞耻地赖上,以恩情要挟,迫得霍郎迎娶……”公孙琴死也不愿承认霍随风是真心爱上了笑娘。那么他当初去抢笑娘的包子,便一定是为了救受重伤的义父的缘故。也只有这般才合情合理,更解释了霍随风为何会娶笑娘——大约是被义父逼迫得纳娶了褚家嫁不出去,出身又不好的姑娘……至于他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细细想来也有了解释。一定是霍随风愧疚于前世不能给她名分,而今世又被迫娶笑娘为正妻,他不愿再辜负她,于是才让她的父亲早早将她接回,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别人为妻,安康度过一世……这么一想,先前霍郎的辜负,就成了情不得以,细细想来,也透着心酸的甜蜜。有些女人,虽则聪明,可是在感情里,却如同被下了降头,就算是被人辜负,也能自圆其说,为对方找出千百个理由。公孙琴未能免俗,听闻了是霍随风主动找寻的褚笑娘后,便是下意识地为他找寻了开脱的理由。可是她的喃喃自语在胡氏听来却是一头的雾水,全然没有什么章法可言。而且那话也太刺耳了,倒像是她们母女知道褚慎以后会荣华富贵,主动搭讪上去一般。若是说她还好,可为何要扯上笑娘?而且听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这位小姐对随风那孩子爱而不得,才编排笑娘的不是!自己被贼子掳走,不能给丈夫和孩子留下污名,只能一死了之,但是死前也要给女儿正名。于是胡氏气愤地说道:“我家笑娘乃是正经姑娘,而且因为女大男小,且是自己义弟,一直不愿嫁给随风。是随风对笑娘有意,屡次求恳他义父许亲不成,最后请到万岁爷的面前。万岁下旨,笑娘才不得不嫁了,怎倒成了你嘴里的迫人来娶?”公孙琴大怒,忍不住提高了嗓子大喊道:“你说谎!都是你们母女两个狐媚子处心积虑先是引诱褚慎,又勾引随风,我今日就不叫你们母女俩的阴谋得逞……”公孙琴话声未落,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霍然撞开,几个人冲了进来,当先一个身影有些瘦削,正是英武不减当年的褚慎,旁边修长身形的是霍随风。公孙琴没有想到霍随风竟然找寻得这么快,话音戛然而止,忽略了其他人,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霍随风。一旁的大汉先是一惊,转身便要抓住胡氏护身。褚慎猛地前窜一步,呼地一掌便劈到大汉胸口。褚慎心中已经气急,这一掌用出了全身的气力,将那贼子直打得飞了起来,撞到木墙掉在地上眼见是活不成了。胡氏看到丈夫和义子到来,心中一阵欢喜,刚要开口,又想到自己名节已失,不禁犹豫起来。原本是立意去死,可是再看到夫君满含惊喜的脸,便生出了对人世的不舍,倒叫一心寻死的心里如刀割般难受。于是原本干涸了的一双眼,不禁又是续满了泪水。夫妻历劫重逢,当是怎样的感人画面?只是身为未来褚家准女婿的霍随风只是黑着脸看着义母,没有上前——刚才在屋外他正听见胡氏侃侃而言,那叫一个真真切切。义母说笑娘并不愿意嫁给自己,完全是被逼无奈。他身为当事人,自然知道义母说得都是透着质朴的大实话。可如此不顾念面子上的亲情,非要戳破这婚姻难堪的事实,却太折损铮铮铁骨男儿的脸面了。不过也不怪胡氏,以为自己是人之将死便吐了真言。她没有想到夫君和义子能这么快找寻到贼子藏匿自己的贼穴。说起来,此番能这么快找寻到胡氏的影踪,还是笑娘立下的功劳。当初她在郡城外施粥舍药,结下了了不少的善缘。那公孙琴有信徒,她惠敏县主的迷弟迷妹也不少!当褚慎亲自领兵沿着河道寻访信息时,许多当地的船工百姓皆是闭口不言。笑娘因为也是心急着娘亲,便跟着父亲和霍随风一道找寻蛛丝马迹。遍访不到正焦灼时,突然一个脸儿脏兮兮的小娃娃绕过侍卫去扯她的袖子。笑娘倒是认得,这孩子当初从她的手里接过姜片糖。于是她便让扯那孩子的侍卫住手,并蹲下问询着孩子何事。那娃娃冒着鼻涕泡,一边嗅闻着笑娘身上清幽的香气,一边小声道:“我午时在船里午睡,起来立在船头撒尿时,看见一艘带着香薷的船驶了过去。”这群孩子当初围着笑娘没话找话,倒是将药粥里几味中药认个明白。那香薷的味道独特,所以这孩子倒是记得清楚。笑娘听了却是目光一凝,漠北之地,物资贫乏,如大批药材一类都是有迹可循的。当初她为了避免霍乱,请托洪娘定下了大批的药材,只是运送时,洪家的船队因为临时出了意外,不能押运,便请托了当地的镖局代为押运。漠北少水,成段通往内海的船只刨去渔船的话,都是有数的,若是胡氏真在一艘押运过草药的船只上,那么找寻起来,便简单容易得多!于是霍随风依据着孩子之言,很快便找寻到了那船只,遍搜船舱,便找到了胡氏的一只耳珰。至于审问船工,缉拿船主也是雷厉风行的了。就这么的不到一天的功夫,便找寻到了公孙琴的藏身之处。霍随风虽然脸黑,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太过血腥,不宜被惊魂未定的义母看,便请同来的洪萍搀扶着胡氏先出了木屋。胡氏出了木屋待上车才发现,笑娘竟然也在。她一时急了:“这……我被劫掠是多腌臜的事情,怎么你爹爹和随风糊涂,竟然让你也跟来了?”依着笑娘的意思,方才是要下马车的,可是褚慎不让,直说她敢下车露脸就打断她的腿,她这才留在马车里等。此时见娘亲无恙,她也安心了,只拉着胡氏的手道:“娘请放心,爹爹和随风办事牢靠,你这不到一日的惊魂,便是历经噩梦一场,梦醒就好,你不说,无人走漏风声……只是那贼人可有伤了娘?”胡氏听了笑娘的宽慰,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只低低道:“贼首是个姑娘,不过是一个劲儿问我是如何跟你爹爹认识的,倒是不曾害人。”第120章这正符合笑娘的预料,她原本就怀疑着公孙琴掳了胡氏是为了查明谁是重生者。而褚慎被救正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起点。公孙琴会紧抓着此处不放,也是在预料之中。她听娘亲说完,便急急问:“那娘你是如何说的?”胡氏生气道:“我自然是实话实说,可是那个姑娘竟然说随风当初抢你包子是故意的,什么……一定是他遗憾义父英年早逝,所以明知我们娘俩不好,也要引得我们去救……”笑娘有一刻呼吸变得急促,压低嗓门道:“随风遗憾他义父英年早逝?公孙琴当真是这么说的?”胡氏也听不懂公孙琴当时类似癫狂的话语,但公孙琴这话说得清楚,她也记得清楚,听女儿笑娘问,她也是点了点头。笑娘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紧紧缩了一下。就在这时,霍随风已经走出了木屋,来到马车前吩咐侍卫道:“先送夫人和县主回去,且记,夫人与县主是去了临郡的寺庙祈福,这才晚归。若是有人敢嚼舌根,便要立刻拿住,回禀于我。”霍随风说的这番话,不光是说给侍卫听的,更主要的是说给胡氏听。他的这位未来岳母,原本就是兔子般一惊一乍的怯懦。若是被劫掠的消息传扬出去,不用别人的唾沫丁子,她自己就能钻入死胡同,寻求不得活路。所以当初马场里,胡氏被劫的事情一发生,霍随风便立刻封锁了消息。而就算去河边寻访船只,也不过是暗地里查访,并未吐露实情。笑娘亲自来接母亲,也是为了维护胡氏的名声,母女礼佛回府,便再正常不过了。当回到郡王府后,笑娘亲自将已经折腾的浑身乏力的母亲扶下马车,将她送回屋子后,嘱咐侍女备下热水替胡氏沐浴,又亲自给胡氏在香炉里燃了安神的凝香,替她用软木的梳子沾水疏通了长发,柔声细语地宽慰胡氏不要胡思乱想。这时厨下也熬煮了细软的鱼粥,胡氏在女儿的劝慰下喝了半碗,人总算是活络过来了。待得褚慎回府后,笑娘这才退出母亲的房间,让继父安慰着母亲。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寒烟小声道:“郡王也回来了,不过还没有食晚饭,想让您陪着吃些。”笑娘沉默地想了一下,便起身换了件轧棉暗花的袄子,用玉簪随便绾了个发髻,朝着饭厅走去。霍随风是真的饿了,这一整天他和义父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尘埃落定,自然饭量大开。厨下端上了给胡氏熬煮的鱼粥,又另外烫煮了一只鸡,蘸着香蒜油碟来吃。霍随风见笑娘莲步轻移,走了进来,便放下碗筷,替她拉动椅子道:“听说你只劝着胡婶子进食,自己却没吃什么。虽然已经入夜,可也要少吃点,免得饿坏了肠胃,闹了胃病便不好了。”笑娘当然知道胃病的痛苦,身在现代时,她这个高举自主创业大旗的富二代便因为三餐不应时而患了胃炎的毛病,有时候一餐吃得晚了,胃就疼得受不了。所以来到古代后,创业的大旗也放倒了。作为古代合格的闺阁小姐,笑娘一直是精心于保养,时不时研究些滋补养颜的药膳一类,生怕自己再落下胃肠疾病。可是今日,她是真的没有胃口,只是坐下来,若有所思地饮着粥——公孙琴的那番话,实在太叫人生疑了。她听过之后,细想了这一路,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暗指霍随风也是重生的。可是笑娘知道,霍随风若真的重生的话,绝不能可能跟自己这般亲昵。倒霉恶毒女配与光环万丈的男主间,可从来没有什么虐恋情深。她想象不出,随风若真的重生,会毫无芥蒂地死赖在自己床榻上,吵着要姐姐宠爱的情形。可是公孙琴并非疯子,她说出随风知道褚慎会死的话来,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个公孙琴,郡王是如何处置的?”吞下了一口米饭后,笑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霍随风显然不想说太多关于那位女诸葛的话,只轻描淡写道:“当初她助纣为虐,帮扶着霍岩雷搅闹得漠北百姓不得安宁,多少将士平白阵亡在沙场上?既然她早就被霍功祭奠了河神,便自是回到地府才是……义父已经替霍功代为处置,以后她再也不会威胁到我们褚家的家眷了。”笑娘默默了地吞了一口饭,在霍随风毫无感情的话语里,也隐约明白了公孙琴最后的下场。霍随风乃一代帝王出世,那种铁血雷霆的手段,她这个前世里被捅成筛子的倒霉蛋自然是明白。可是公孙琴乃是霍随风前世的红颜,他若真是重生岂会对公孙琴这般的无情?不过她还是决定说破,便放下碗直言:“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公孙琴掳掠了我母亲后,一直在追问当初她与父亲相识的经过?”霍随风一边往笑娘的碗里夹了鸡丝,一边挑眉:“哦?她还说了什么?”笑娘直直盯看着他深邃的眉眼,不放过他脸上半点的细微表情,一字一句道:“她还说,你乃重生之人,因为遗憾义父前世里在破庙英年早逝,才引得我们母女去救了父亲。”随风正吃着鸡腿,听着笑娘的话时,动作依旧不急不缓,眉峰都没有挑动半下,只动作优雅地将鸡腿吃成了一根骨头后才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何谓重生?”说完这句后,他这才抬头,见笑娘如同盯贼一般,死死地观察他的神情,倒是微微一笑,然后似乎凝神遥想着那段久远的回忆:“当初满大街,就你手里的包子香,个头大不说,味道也冲鼻子,偏偏你吃得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当真是辜负了那包子,我以为你不爱吃,便替你吃了。谁想到你会抓着我,将我摔倒在地?真有什么鬼祟,我看也是你这彪悍得不像话的丫头才是。”他说的语气和缓,肖似小夫妻之间的亲昵调侃,可笑娘作为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外来户,却做贼心虚的得很,听了随风的调侃,便忙不迭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毕竟公孙琴的那话没头没尾,而且这一世公孙琴爱而不得,显然已经入魔,一时臆想胡乱说了什么也是有可能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世的霍随风并没有前世里的那种到处留情的种马做派,他这辈子的红颜知己,费心算一算的话,也只有师姐洪萍一个人了。她看过霍随风跟洪萍在武场上的操练,同门师姐弟毫无情谊可言,竟然是真刀真枪的切磋,要不是各自有些本领,热血都要喷洒得到处都是了。总之,在男女相处之道上,霍随风清白正直得很,毫无瑕疵可以让笑娘有借口可以解除婚约。所以就此提过后,她就再不好拿了公孙琴没头没脑的话去指责随风了。而胡氏在被丈夫细心劝慰了几日后,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总算可是暂时忘记那一日飞来的横祸,一心准备笑娘的成礼。如今漠北的大半疆土皆是霍随风的领地。他虽然依旧是郡王的封号,却是漠北名副其实的王。霍家本家在霍岩雷家变之后,也是审时度势,经过宗族长老的商议,在家谱里又重新上了霍随风的大名,霍家大房本来掐灭的香火,算是重新延续上了。在成礼的前一天,霍随风先带了笑娘入了宗祠。在家谱上,他将她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写在了自己的名字旁,在他俩并列的名字下,还有几多的空白处,是余出来填补将来他俩儿孙姓名的。吴笑笑明白,这要搁在现代,算是婚礼前到民政局领证了。所以从宗庙里出来时,在看向立在自己身旁的高大英俊的青年时,笑娘的心终于隐约有种落地之感。往后余生,便要向他请多指教,一起共度了……想到家谱的空白处,笑娘心里是有些蠢蠢欲动的,虽然霍随风先前所说的“两年三抱”有些丧心病狂,毫无科学精神可言。但是有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小软娃娃,实在是太叫人期待了。前世被迫丁克的吴笑笑表示,恨不得跨过婚礼,立刻生个娃娃来亲亲抱抱。笑娘虽然恐婚,可是领了证后,似乎尘埃落定,那种恐惧未来的情绪似乎大大缓解,倒是对新婚的生活平生出期待。洪萍作为亲亲师姐,不必拍马溜须,送些金银俗物。所以赠礼选得质朴实用,乃是一坛子酒,也是凸显了对师弟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