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那韶华公主略略想了想,倒是并没有将几个拐子的死活放在心上……昨日在戏园子里听戏,其中一个跑堂子的武生竟是个清俊的,模样生得倒有几分驸马爷年轻时的风姿。那身段都是一流,最难得的是,私下里替公主引路了一段,嘴儿甜得跟啄了蜜似的,恭维得她通体舒泰,看那小生举手抬头间,眼波也跟勾魂一般。竟是叫死水漾起波纹……韶华公主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一日不听戏文,便想得慌……这么想着,韶华公主轻笑了起来,寻思着一会再去戏园子散一散心。成天看着驸马爷那垂挂着的脸,她也是看得够了。于是那公主哼哼唧唧,唱一段《墙头马上》,便是“为谁含笑在墙头,莫负后园今夜约……”半个月后,京城的是非圈子里平添劲爆谈资。那位丰姿绰约的韶华公主,竟然跟戏子偷情。为了避人耳目,便约在了寺庙中。也不知怎么的,竟是觉得不够尽兴,公主服用了禁药五石散,燥热难耐,竟然散开着衣襟,奔了房门。那日恰好是众家夫人们相约入寺起素宴的日子。不光是有申阳郡主,卓夫人一般的王侯夫人,还有几位番邦来使的夫人,前来尝鲜。不曾想,夫人们吃了饭去后花园散步消食时,先是听到了后园子的偏房里yín 声浪语。接下来便看见韶华公主披散头发,潮红着脸,衣衫不整地冲出屋子疯跑着大叫。几个外使夫人可都是见过公主,一个个面面相觑。今日的做局的东家是申阳郡主,可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申阳郡主也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只恨不得天上掉下几个惊雷,劈死那光腿疯跑,颠得上下乱颤的公主。此事很快便上达天听。就算再怎么疼爱的女儿,也不能拿她皇帝老子的脸当擦腚的纸用。事发当日,便有人将公主的近侍一并拿下,拎提到内监府审讯。一顿鬼哭狼嚎后,便撬开了忠仆的嘴巴。只说公主最近迷恋个戏子,如此这般偷偷出去有数回了。可是说来也奇怪,那个戏子竟然在寺庙里的闹剧时偷跑了。到戏班子一查问,竟然发现有人冒名顶替,画着油彩混入了公主常年养着的戏园子,也不知用了什么迷魂手段,将个老公主骗得神魂颠倒……如今那人也不知跑到何处,全没了踪影,就连那人洗了油墨脂粉后长得什么样也说不出……等公主过了药性时,不及搞清楚状况,便被万岁爷狠狠抽了个嘴巴!当今圣上注重私德,可是自己的女儿却将脸丢得番邦皆知!事关国格,总要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悠悠众口。最后圣上宣布,公主思念亡母,一时癔病,需要精心安神,被皇家侍卫一路送到了京城之外的皇寺里待发修行,凝神养性去了。至于那敢跟公主偷情的小贼,虽然暗中有人找寻,也无迹无踪,消失不见。可是公主的丑闻却是纸也兜不住火,只要是那日见着的,无不私下里偷传。笑娘坐在洪萍的床榻上,听得也是一阵心惊肉跳。想当初,洪萍问她要如何摆脱困局时,她也不过是大概的说了下想法,便是用现代艺人们争夺资源时惯常用的的方法,曝对方的黑料,让对方疲于应对媒体潮水般的轰炸无暇它顾一类的。没想到,洪小姐作为一个古代人,竟然将现代都市的丛林法则领悟得淋漓尽致。别看她年纪小,可是江湖人脉掌握得满手都是,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个采花的风流盗贼。经过一番布置,将这位大盗按驸马爷年轻时的画像装扮,接近韶华公主后再甜言蜜语,主动引诱。公主平日里见到的男子不是战战兢兢,便是严肃寡言,连偷看公主一眼都不敢,又哪里见识过这等脂粉高手,便是一下便沦陷了。而那盗贼也是个胆大的,便是觉得此番采得皇家的女儿,便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一时间,也是时机把握甚好,那公主堕入情网后便失了警惕,被一路摆布,着了魔道。等到洪萍时候跟笑娘说起了她的安排,笑娘听得冷汗直流,连连倒吸冷气。当她有些后怕的洪萍为何这般妄为是,洪萍却是眨巴着眼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师弟找人来做的。”笑娘问起她的师弟为谁,洪萍倒是满不在乎道:“我的师弟便是你的弟弟啊!”第49章听了洪萍的这话,笑娘愣住了,排除了还在尿床的晟哥后,剩下的只有随风了。可是随风何时成了洪萍的师弟?又是何时参与到这桩胆大包天的事件中来的?原来随风自去了莫家,但是并没有弃武从文。虽然少了褚慎这样的习武师傅,但是私下里也会在空场院里习练拳脚。只是莫家大小姐莫迎婷病弱,不耐棍棒沙袋的声音。随风也不招嫌,便抽空出府去后山里练习。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一位在后山里挖山芋的老者。这老者便是洪萍的拳脚师傅——鲁疾风。他曾经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一位侠士,不过生平爱好酿酒,若要跟他较量拳脚,要先拼一拼酒力,是以有人说他能在江湖中保有地位,不见得是拳脚厉害,而是因为大半挑战者都先被喝躺下了的缘故,是以人称“鲁酒坛”。彼时酒坛大侠迷恋上了淮山特产的一种山芋酿制的酒,便来淮山挖山芋。随风见那老者脚步轻盈,竟然能攀岩走壁,自然对心生好奇,索性一路跟着他,要拜他为师,学习轻功。鲁酒坛收徒弟的要求一向严苛,所收弟子必须是酒中的豪杰,长个会品酒的舌头。譬如洪萍,七岁时便能痛饮五碗不倒,让鲁大侠如获至宝,准备栽培接替了自己的衣钵。是以他见着少年痴缠上来,便是拿了一壶烈酒想叫他知难而退。谁知这位长在北国的少年,从小便是在军营的烧刀子酒里滚大的,咕嘟咕嘟喝起来,竟然如饮泉般豪迈。鲁酒坛没想到竟然遇到此等可造之才,一时大为欣喜,随后第二天便跟随风邀约比拼酒力。最后酒国小英豪彻底俘虏了鲁大侠的心,欣然同意收他为徒。人生贤徒难觅,鲁疾风没想到自己却是收了两位酒国小英豪,以后捏着花生米饮酒,再也不必皓月当空,对影成三人,岂不快哉?欣喜之余,少不得叫来洪萍,叫他们师姐师弟互相认亲,再比试下本领的高下。谁想到,这对师姐弟相见后才发觉彼此的父亲乃是旧识,还真是亲上加亲了。随风原本只是单纯想要学武,以为这位老者故意刁难,是以一直甘之如饴。可是见了洪萍后,才从她嘴里得知,这位鲁酒坛原来一直这么不靠谱。可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随风便一不小心拜了这位酒蒙子师傅,本领没怎么学到,却帮师傅挖了整整一个月的山芋。等到手上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鲁酒坛这才不急不慌地教授了他一套分割钢筋铁骨的擒拿招式。至此以后,随风便步了师姐后尘,走上了帮师父磨山芋酿酒,偶尔学些一招半式的人生道路。如此这般已经是快两年的功夫了。而洪萍跟随风也是常有联系,借着父亲经常去漠北的关系,给随风带一些他想知道的漠北近况。是以二人的联系频繁,甚至洪萍被他的父亲送到京城褚家来,也是随风向洪爷进言的缘故。当他听闻洪爷有意要让洪萍学规矩时,只说自己的姐姐笑娘端庄淑雅,必定能跟洪萍和得来。闹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笑娘梳理出了这么几条要命的:第一、随风不学好,小小年纪开始酗酒。第二、随风交友不慎,先不说拜了酒蒙子为师的事儿。他又是从何处认识那么一个采花盗贼推荐给洪萍的?可见这两年来,已经结交坏朋友无数,走上了人生歪路。第三、那么歪邪的点子,他是如何想得的?以前夫子教授的圣贤知识,都被他一股脑地拉出肚子了?笑娘是越想越生气,只恨不得随风就在眼前,她不捏下他的耳朵才怪!结果洪萍听了她的懊恼之言,便咧嘴一笑,白光闪闪道:“想教训他?他就在京城里啊!”随风的确是在京城,不过这次他并非偷跑出来,而是名正言顺向莫老太爷告假,以为姐姐笑娘送嫁为借口,再来的京城。其实莫老太爷也发现,有些管不动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太有主意了!有时候抽冷子做的事情,吓得人心惊肉跳。是以在道义情理中,莫老太爷自然竭力照顾这位漠北王的遗孤。可是孩子大了的话,便还回去吧。随风说要回来,他这次也并未有太多阻拦,免得他偷跑出了意外。可是随风并不是返回褚家,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最后与洪爷汇合,暗自办了些事情,然后才回的京城。其实随风老早便知道了笑娘婚事延后的事情,只是将那信暂扣下来,没让莫老太爷知道罢了。可当他返京的时候,却正赶上了洪萍暗巷杀人,让父亲的手下代为收尾的事情。当他偷偷跟洪萍见面,知晓了其中的缘由后,一双眼睛顿时冒起了说不出的寒意,只跟师姐商量了一番后,便定下了章程,调拨了人手将这事情偷偷办了下来。而他不回褚家,是因为他还要再去一趟漠北,不想被家人惦记,想回来时再返家。没想到师姐洪萍嘴大,到底是将他说了出来。当笑娘在洪萍的带领下一路赶到客栈时,正将随风堵在了屋子里。小半年未见,他又抽高了不少,竟是隐隐比笑娘还高了半头。在笑娘看来,虽然未来的男主威风凛凛,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自然要有孩子的样子,不过是没在身边几年的功夫,怎么就歪成了这个样子?是以一进屋子,那金牌经纪人的职业病上身,只从人生三观,到未来前景的走向,再到他在亲友心中一向的人设,苦口婆心地劝慰,势必要让随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能放纵心性,酿成人设不能挽回的大错。随风这几年的忍耐功夫也渐长,比乔伊受教得多,笑娘在那说,他便乖巧地在她身边坐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簪子,插在了她的头上。笑娘顺着将那钗拿下来,发现是一只镶嵌了和田玉的银簪。那玉料磨得透亮,脉络细腻宛若芙蓉花瓣,做工别致,品味不俗。笑娘抬头时,随风正盯着她看,问:“喜欢吗?我替洪爷办事,赚了银子给你买的。”孩子这么乖巧,笑娘有些骂不下去了,只绷脸道:“因为何事赚的银子?敢不敢说出给我听听?既然赚了钱,便应该孝敬父母,给我买这个作甚?”随风伸手将那钗拿过来,复又插在她的头上道:“家里人的都买了,连晟哥的都不少,这不是先见了你,便拿出来让你先戴着,你若不喜欢,我再换就是了。”笑娘皮肤白,头发确是堆鸦般的乌黑,是以那和田玉花的银簪插上去正合适。衬得脸儿又娇艳了几分。随风一个劲儿地盯看,那眼神似乎像以前看着他养的那只狗在啃骨头一般,欣慰而成就感十足……插完了簪子,他又替笑娘倒了水。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随风喊进来,一个明显带着漠北深鼻扩胸特征的壮汉走了进来,恭谨地抱拳道:“少主,漠北的消息过来了。”随风点了点头,示意着他下去。笑娘的水喝到一半,便卡到了喉咙里。那人唤随风为少主,可见是漠北王的旧部。可是按照原书,随风原本是在莫家衣食无忧成长,顺便谈谈恋爱的。可是现在,复兴漠北,恢复父姓的剧情似乎提前了好多年开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会产生怎么样的连锁反应?笑娘有点不敢往下想。这孩子也不敢乱管了。她觉得自己该说的也都说完了,随风大了,不由姐,若是执意学坏,走反派枭雄的路线,旁人也无可奈何。是以,她决定到道回府,起身要走。随风一路给她送出了客栈,临将她送上马车时,日渐露出轮廓棱角的脸上露出几分严肃,道:“我是男的,在外面怎么摔打都无所谓。可你是个女子,爹娘都疼你,你也要心疼自己,离得那祸害根子远些!下次萧月河再撩拨你,劈头盖脸地将话说透,别给他留脸,倒让人误会你要捡破烂,跟别人争抢杂碎吃……”笑娘不过是来尽一尽长姐的职责,没想到最后被个熊孩子损了一顿,顿觉不够脸儿,只瞪了他道:“你懂什么!瞎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