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鸣攥着玉简掀开帘帐出去,抬手想布下结界,又轻叹一声放弃了,站在门口劝道:别走,等我回来,听见了吗?
霁涯按着桌子站起来迈出去的腿停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眼睛眨得飞快,睫毛扑簌簌的,半晌后又坐了回去。
蔺沧鸣的话不只是警告,甚至掺了一丝放低姿态的恳求。
蔺沧鸣希望他别走,甚至没下任何结界禁制困住他,单是希望他别走。
霁涯揉了揉太阳穴,道:好,我等你。
蔺沧鸣出门右转开了另一间有蟑螂的客房,甩出一道符纸贴在墙上隔断声音,这才重新铺开云图。
半空中重新出现靠着王座的云寄书,只是王座右侧扶手碎了一半,雕刻精致的骷髅四分五裂。
吾儿真是长本事了。云寄书咬牙笑得难看。
他是什么来历你不用再查,我心中有数。蔺沧鸣直接道,把注意放在傀师身上吧,霁涯我会看着。
你有数?何妨说出来分我一点。云寄书道。
蔺沧鸣说:与幽冥阁无关,我保证他不会威胁到幽冥阁利益。
平日也不见你多关心幽冥阁,怎么现在还懂上幽冥阁的利益了?云寄书心里不痛快,句句都带了刺,既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先叫声义父再提条件,否则别怪我横刀夺爱。
你蔺沧鸣一阵懊恼,所谓人在屋檐下,即使他把霁涯绑在身边,霁涯名义上也是幽冥阁的人。
他犹豫了半天:各退一步吧,你若是我父亲的朋友,我可称你一声世叔世伯。
云寄书确没多高兴,蔺沧鸣是为了霁涯才服软的,想想总觉得不是滋味,他敲了敲只剩半截的扶手,勉强道:我比庭洲年纪轻些,叫世叔吧。
世叔。蔺沧鸣憋屈地拧开眼。
哈,乖侄子。云寄书露出笑意,我不知道你为何相信那小子,凭我多年经验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你不想我追查,我就卖你个面子,但你最好留个心眼,小心让人背后捅刀。
嗯。蔺沧鸣匆匆答应,上次玉简多谢你,傀师可能和家父有交情,我欲先往瀚城查证。
蔺家啊,不知还剩下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云寄书沉下脸来叹了口气,我这边查到一家炼制偃甲材料的工坊,与那具傀师所用偃甲来路一致,靳笙跟踪工坊主事往修真境去了,根据回报主事走的也是瀚城方向,不知目标是不是蔺府,你自己保重,不要冒险。
我明白。蔺沧鸣点头,下次再联络。
贤侄哎,我还想听听沧鸣路上见闻呢,关这么快。云寄书无奈地接住玉简,他扬手打了个响指,殿门外走进一个裹在暗影中看不清相貌的男人,单膝跪下行礼。
主上,还要继续查吗?
把人带下去处理掉,一切照旧,不得惊动少主。云寄书随意挥挥手吩咐。
是。下属将向逍拖出大殿,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
杉河镇客栈,霁涯保持着蔺沧鸣走前的姿势坐在矮桌边,他在心中甩了自己几个耳刮子,唾骂自己竟然沉迷美色连命都敢赌。
他若现在就走,这段时间足够他全力御剑逃出杉河镇,如果不再纠结男主傀师和霁霞君的过往,他甚至连失忆都不用管,换个名号相貌去云镜海外,或是渡过堕水去沉沦境,北方更远的流天境苍旻界何其广大,若有心逃走藏匿,蔺沧鸣拦不住他。
但霁涯偏偏就使唤不动自己的腿,他幻想中的新生活没有蔺沧鸣,就渐渐变得灰白一片索然无味。
他应该找出傀师的真面目,嚣张至极地将他狠狠挫败,到时他若愿意走,也是毫无负担的旅游,不是被组织吓得抱头鼠窜。
蔺沧鸣没让霁涯等太久,就开门进来反手落锁。
霁涯苦中作乐地脑补了点煽情戏,比如蔺沧鸣为保他认下什么惨无人道的刑罚,跪在大殿广场上挨揍,他深情地扑上前替蔺沧鸣挡板子,或者蔺沧鸣为保他喝下什么残忍霸道的毒酒
他还没脑补完,蔺沧鸣就好端端的进来,把玉简往桌上一扔,清脆的撞击声像一道洪钟。
阁主暂时不会对你动手。蔺沧鸣冷冷道,他也不是单纯的人,云寄书答应他也只是表面功夫,能坐到阁主之位哪有心慈手软的,有了钉子即便错杀也不能放过。
嗯,多谢主上救命之恩。霁涯垂头丧气地闷声道。
该说什么自己说吧。蔺沧鸣站在桌边,帐篷最高处堪堪挨着发顶,他嫌晶石灯就在眼前晃得眼花,便抬手扯下灯笼砸到地上,帐篷内光影闪烁游走,最终在蔺沧鸣脸上留下一片暗色。
霁涯缩了缩脖子,心说这是生气了呀。
我没有南疆户籍,拜入幽冥阁当晚从向逍手里买的。霁涯坦白道。
还有呢?蔺沧鸣不容喘息地逼问,继续说。
除了这个,也没骗你什么霁涯眼神飘了飘小声道。
我方才的话看来你没当真。蔺沧鸣扯动嘴角嗤笑,弯腰伸手拽住霁涯手腕往桌上一带,按住右肩稍稍使力,我有阿翎大夫的联络方式,你还不说实话吗?
霁涯被迫趴到桌上,右臂新长好的皮肤一阵刺痛,他提起口气忍耐道:我不明白
霁涯,莫要让我失望。蔺沧鸣俯下身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知道我付出何种代价才换来阁主对你的宽赦吗?
微热的吐息扫在耳尖,霁涯浑身一僵,半晌后颓废道:阿翎到底和你说什么了我脑中所中亦是傀师下的继魂蛊,我在纵生塔顶拿到了解蛊的笛子,离开之前将笛子留在了医馆,就这一件瞒你的。
蔺沧鸣沉默不语,他付出了面子的代价,想必霁涯这种不要脸的人理解不了,他也根本没联系过阿翎大夫,只是想拿来诈一诈,没想到真得到了霁涯的实话。
但听到霁涯无碍,倒也是个好消息。
一句谎言五十鞭。蔺沧鸣松开霁涯强调道,笑得渗人,别以为我在吓唬你。
霁涯揉着肩膀面色一僵,蓦地想起原著中霁霞君打男主那五十鞭来,他阴晴不定地腹诽你们五十起价也太黑了,又感叹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他正想着该怎么打滚卖萌混过关,蔺沧鸣含着笑意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蔺沧鸣拿出条鞭子说:脱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打是不可能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的,骂又不会骂,只能吓唬一下才能维持的了威信这样子
霁涯:诶嘿,因为我带着黄色眼镜所以看到的是黄色,你威信没了
第40章 双向沦陷01
轻飘飘的三个字像一声震雷,霁涯的思维飘向了一个不妙的方向,他用最后几分理智退到软塌前,苦着脸道:认真的?我现在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