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慢腾腾地在蔺沧鸣另一边坐下,遥遥对严玉诚举起酒杯:为了庆祝幽冥阁与未来的严氏家主愉快合作,本座先敬严小友一杯。
严玉诚连忙举杯,谦逊道:承蒙阁主看得起在下。
蔺沧鸣蹙紧了眉,他不知道幽冥阁主跟严玉诚合作了什么,但碍于面子也不想问。
霁涯察言观色,然后微微咳了一声道:属下身份卑微,实在不安,阁主若要谈正事,属下应当回避。
蔺沧鸣左手边是阁主,右手边是霁涯,哪个都不让他省心,他余光盯着霁涯欲言又止,食指搭在腿上烦躁地敲着。
不必,你深得吾儿信任,本座怎敢让你退下。阁主一只手撑在桌上拖着下巴,隔着蔺沧鸣探头对霁涯说道,仪态万千的浅笑让中间的蔺沧鸣无比僵硬。
阁主此言令属下惶恐,少主一向敬重阁主,属下是少主的人,自然也听命于阁主,绝不敢有半分违逆。霁涯自然地低头拱手。
哦?那你说说,少主平时如何评价本座?阁主涌起点兴趣,伸手随意把想倾身挡住他视线的蔺沧鸣按回椅背上。
霁涯暗地里简单分析了一下这两人怪异的相处,于是沉吟道:阁主统一幽冥阁,千秋功业万世无双,少主虽甚少提及阁主,但言辞仍是敬佩阁主功绩,遇事也信任阁主处理,这才敢于冒险受伤。
蔺沧鸣暗说我什么时候客观佩服过阁主,我才不信他好吗,我根本没受伤,我装的!
但他在心里纠正也不影响幽冥阁主兀自欣慰,阁主拍了拍闻言拍了拍蔺沧鸣肩膀,感叹道:想不到吾儿表面叛逆,实际还是记得为父的好,下次别再冒险让为父担心了。
霁涯松了口气,差不多掌握了讨阁主欢心的方法,整个桌上比霁涯位置还尴尬的就是严玉诚,霁涯好歹是幽冥阁内部员工,严玉诚却只能低着头假装研究菜里放了多少粒花椒,他一点也不想听幽冥阁的父子关系,生怕阁主变脸灭他的口。
说正事吧。蔺沧鸣拨开阁主的手,心如死水地提醒,菜要凉了。
也好,御厨不易,大家也不要浪费了本座一番心意。阁主坐直了说道,严小友提出了一个合作计划,严氏家主年事已高修为渐散,已无力胜任严家首领之位,严小友意图取而代之,与我幽冥阁开通商路,谋求长远发展。
霁涯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点菜,毫不虚伪地开始吃饭,蔺沧鸣瞪了他两眼,霁涯想了想,把碗里的鸡腿推到蔺沧鸣身前。
蔺沧鸣:老实坐着能饿死你!
霁涯在他那副警告的眼神中笑而不语,他都能跟着蔺沧鸣来这蹭饭,还在阁主面前巧舌如簧,再表现得如履薄冰反而让人觉得他刻意装怕,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吃饭就可以了。
严小友是为凝仙露而来,幽冥阁正好有收藏,明日少主带人与靳笙护送严小友回修真境,在暮灵山下的杉河镇等严氏家主前去交易,将他引至暮灵山。阁主看了眼不动声色的严玉诚,继续道,就地格杀。
霁涯噎了一下,赶紧拿起酒杯,结果刚沾一点,又被辛辣的味道呛的脸色通红。
严玉诚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好像阁主说出要就地格杀的人和他毫无关系一样。
霁涯稍感意外,哪怕确定了严玉诚伪君子的本质,还是没想到他连爹都能坑,这让霁涯更加好奇男主到底能带来什么利益,才能让原著中严玉诚顺从地跟在身边当小弟。
阁主阐述了一遍计划框架,剩下的让蔺沧鸣自己随机应变,笑吟吟地对严玉诚投去告诫的眼神:本座知道严小友不习惯幽冥阁的环境,迫切想回修真境,但计划总要有保障不是吗?本座以幽冥阁主的身份承诺绝不撕毁契约背信弃义,但严小友嘛目前仍不是家主,本座需得让你有些承诺的本钱。
严玉诚顿感不妙,他在幽冥阁主监视下过的这些天可谓心惊胆战,连表面的从容恭谦都快维持不住,答应幽冥阁合作引出家主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结果听起来如他所愿,但谁知幽冥阁信誉如何。
他尽量笃定地说:在下可以签血咒契约
不用麻烦。阁主扬手拿出个瓷瓶抛了抛,然后扔给蔺沧鸣,打了个响指道,得罪了。
严玉诚的视线跟着药瓶落在蔺沧鸣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位少主对他很有意见,还没等问阁主此举何意,心口猝不及防一阵剧痛。
霁涯还在四下寻找像水的东西,就见严玉诚拧起眉毛闷哼一声,捂着胸口浑身颤抖地趴到了桌上。
本座在你的酒里下了毒,不过严小友大可放心,等计划达成自会给你解药,届时你我便是盟友,幽冥阁不会做控制盟友这等毫无格调之事。阁主幽幽地笑了,正事说完,大家继续喝酒吧,不必紧张。
纪涯,走。蔺沧鸣就等他说完这一刻,伸手一拽霁涯,霁涯正吐出一截鸡骨头,用舌尖舔了舔沾油的唇。
阁主今天嘴上过足了瘾,也没去拦蔺沧鸣,好心地关心严玉诚道:严小友无碍吧?本座欣赏有野心的年轻人,倒觉得与你甚是投缘,来,本座再敬你一杯。
霁涯跟着蔺沧鸣离开,回头看见扒着桌沿直不起腰还能假笑陪酒的严玉诚,摇了摇头问蔺沧鸣道:他与严氏家主有仇吗?为了坑爹这么拼?
蔺沧鸣在花园里拐了几个弯,顺着小路上山,前世严玉诚在他面前表现的温和有礼,对闭关中的家主常常露出担忧,谁能想到他竟要亲手设局谋害父亲夺家主之位。
不择手段的虚伪之徒。蔺沧鸣冷哼,他不知道阁主为何指派给他这样的任务,对霁涯道,我走后你就安心待在冥火殿,别乱跑就不会有危险。
霁涯笑了笑:你忘了阁主的吩咐吗?他让你带人去,容许我在席间听完计划,又让你带人,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了吧。
蔺沧鸣一愣,反对道:你还有伤。
只是伤了手而已。霁涯不在意地晃了晃右手,我感觉好多了。
傀师确定的语气让霁涯不得不认真起来,他实际有着分神期的根基,要恢复用不上半个月,正可以借机接触一下严氏,看看严氏是否知道男主的下落。
蔺沧鸣态度不容置疑,霁涯也不理会他有多坚定,反正他要去蔺沧鸣也绑不住他。
前方就是冥火殿,山上范围你随意活动,我会吩咐下人不打扰你。蔺沧鸣带霁涯上了山路,指着山巅阴森如阎罗大殿的建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霁涯看了看他,猜测他是要回去找幽冥阁主,沉思一瞬抬手拽了下他斗篷的兜帽,笑道:那我可以住你房间吗?
随你的便。蔺沧鸣挥挥手,把玉简还给他,有事再联系。
嗯,主上慢走。霁涯站在石阶上目送蔺沧鸣下山,然后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冥火殿蔺沧鸣的卧房,躺在雕花大床上拿出一枚耳夹带在耳后,耳夹内很快传出均匀的脚步声。
蔺沧鸣还不知自己兜帽里被霁涯放了监听法宝,他返回花园时亭中只剩阁主和靳笙,严玉诚的位置有几滴血,约莫是咬破了嘴唇。
你真以为用毒能逼他老实吗?此人忍辱负重,连父亲都能出卖,岂会和你真心合作。蔺沧鸣靠在凉亭柱上冷声道。
阁主倚着亭边围栏,晃了晃手中酒杯:你知道他招了什么我才决定配合他夺位吗?严氏给严玉诚做主,最起码比现在这个缩在家里的老乌龟好对付。
直说。蔺沧鸣不耐道。
蔺家遇袭时,严氏也曾到过现场,他们想趁机夺取还念草,但却不想还念草已被蔺庭洲当成救命灵药给了自己儿子。阁主嘴角噙着笑,望向蔺沧鸣的眼神却隐含忧虑,然后他们研究出一种方法,可以重新提炼出还念草,药力甚至比原来更上层楼。
蔺沧鸣微微抽了口气,正要说什么,花园小路上有一队侍女前来收拾宴席,两人不约而同止住话音。
等侍女撤走残羹剩菜,阁主挥手在凉亭布下一层结界,这才继续道:吾儿啊,严氏家主想用你炼药,我怎能留他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