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扔下勉力支撑纵生塔的蔺沧鸣,他能欺骗任何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霁涯长叹一声,心想算了,就做一回好人吧,反正从前他救不了靠近自己而蒙受厄运的普通人,现在多少有点底子。
还要多长时间?霁涯左手按在地上贯入灵力急道。
蔺沧鸣回头看了他一眼,稍稍镇定下来:在查了。
纵生塔彻底坍塌的一刻,蔺沧鸣看见一个空格停在中间,那里原本有记录霁霞君讯息的玉简,但被人取走了。
蔺瀛,发什么愣!霁涯冲上前去,满是玉简的墙壁寸寸炸开,天花板砸下,土石浇了满头,他把蔺沧鸣扯出藏书室,跳进稍微宽敞的中庭落在地上,他的传送卷轴只能一个人用,都救到这步了,也不可能再玩送走一个人的狗血剧。
你要是还能喘气,咱们就合力掀出一条通路。霁涯打了个响指燃起火苗照亮周围,他们被困在一堆瓦砾砖石的废墟之中,尘土弥漫,也不知结界在哪里。
蔺沧鸣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忽阴忽晴,霁涯喊了他两声,蔺沧鸣干脆晕了过去。
霁涯松手把他扔在地上,那灵药现在才起作用,却让他感觉不吃更好,最起码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胳膊疼得要命。
他没有靳笙的联络方式,也只能先坐下调息,指尖试了试蔺沧鸣的呼吸,又陡然一惊,气息弱的几乎试探不到。
喂,蔺瀛,起来。霁涯拍了拍他,你好歹是个少主,这么脆吗,再装我可扇你耳光。
面对这等威胁,蔺沧鸣依然没有反应,霁涯去摸他手腕脉门,连脉搏跳动也十分微弱。
灵药都在蔺沧鸣的乾坤袋里,霁涯拿不到,等了一刻钟也不见靳笙前来,反而是蔺沧鸣连体温都渐渐降下。
他道了声得罪,扒开蔺沧鸣的领口,往下松了松,锁骨上有些细小的擦伤,正渗出暗色的血迹,但都未严重得足以致命。
霁涯又把他翻过去,从后颈慢慢按到腰椎,也没发现哪里骨折,至于有没有内伤他也判断不出。
不是你可别凉了啊!霁涯从来没这么头秃过,又随手把蔺沧鸣的衣服拢好,他还指望幽冥阁去查傀师的下落,少主出师未捷中道崩殂,这还怎么查,他岂不是要背个卧底刺杀少主的黑锅。
霁涯想了半天,他现在带着的唯一能用救治重伤有奇效的东西,就是从玉霄派离开当晚带走的那支花。
霁涯踌躇片刻,叹着气把花拿了出来仍在蔺沧鸣身上,并指以灵力催发效用,浅黄的柔和光晕将蔺沧鸣笼罩在内。
他所剩无几的灵力立刻就被抽干,霁涯灰头土脸地靠在一块稍微整齐的石板上,声音轻不可闻:还真应了那句话我现在要昏迷了,你可得把我带出去
光晕之内,蔺沧鸣动了动手指,缓缓撩开眼帘,这种温暖的感觉再熟悉不过,是前世那株放在他桌上的三色秋。
他一直以为那是林妍儿为他重金买回的灵药,又不愿他抱有压力,才选择默默放在那里,看清林妍儿的来历时又忍不住怀疑过,如果真是林妍儿,何不直接说明,好让他欠下人情。
若是霁霞君做的,他这般两面三刀又有何好处。
蔺沧鸣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霁涯,单凭一株三色秋还不足以判定霁涯就是霁霞君,但此地藏书室不准外带玉简,他砸了索隐镜才能带走,那一整面墙也没有哪个格子空出来,为何只有霁霞君的空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霁涯趁他在藏书室时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将霁霞君的玉简带走。
蔺沧鸣抽出火铳平放在腿上,两个刻字衬着阴影。
他的佩剑遗落在了万窟崖,最初离开时不觉得怎样,但后来又有些怀念,那柄佩剑名为晚雨,霁霞君随手扔给他的,他便也随手在火铳上刻了晚雨两字。
半个月前他在幽冥阁藏书库找到一本古旧的修真境名器谱,藏虹剑和晚雨剑皆在其上。
藏虹辞晚雨,那是一副对剑。
霁霞君扔给他的剑,和他自己的本命剑同样贵重。
作者有话要说:喜闻乐见
这个世界观越来越奇怪了
什么科学狂人?都有_(:3」∠)_
看来这是一个修真大战机甲的故事(不
第28章 危01
三色秋的微光逐渐消去,坍塌的废墟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霁涯的呼吸声缓慢绵长,蔺沧鸣拿着火铳随意敲着地面,在静默中发出一声声轻响。
他的师尊,会是因中蛊而受傀师控制吗?跟他前来纵生塔是为了寻找解药?他是否看破自己的伪装?蔺沧鸣又想起翳先生的诊断,霁涯可能失去记忆,可失忆难道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从疏冷淡漠变得如此
蔺沧鸣的视线在一片漆黑中精准的落在霁涯身上,他没能想出怎样形容,在发现霁涯真可能就是霁霞君,他连有病两字都迟疑了。
他难得详细回忆起在玉霄派的六年,根本不算愉快,霁霞君是他的师尊,可他上的是和其他内门弟子一样的课,每门课业都有先生。
霁霞君是副掌门,不负责讲学,很少单独指点他,甚至除了罚他以外,他们都没相安无事地说过多少话,只有在给师尊打扫庭院时能见到最平和的一面。
每次看见霁霞君在树下抚琴,神情专注中带着愁绪,好似他身在茧中,蔺沧鸣就安慰自己师尊也许是有苦衷,是不得已,直到前世林妍儿身亡,他才彻底掐灭自己的幻想。
但今生又不同了,他想从霁霞君身上找到当年的真相,目的未成,却又给自己平添不少难解的疑惑,若霁霞君真失忆,以现在这副活泼开朗的模样,想必他也问不出情报。
蔺沧鸣慢慢站起来,他方才是装晕,伤势不重又得三色秋治疗,基本已经无碍,他把自己脸上的易容撕下,戴回面具,走到霁涯身边半跪下来,卷起袖子用干净的里衣袖口擦去霁涯脸上的灰土,指尖按着发际鬓边试探,微冷的皮肤并不是假。
你到底是谁蔺沧鸣的手指顺着下颌的角度滑落,抚过脆弱的咽喉,停在正传出规律跳动的心口,他的嗓音在废墟中飘散,像夜里游魂的呢喃。
霁涯昏昏沉沉地走在路上,在某一个瞬间清醒过来,周围是广袤无垠的昏暗海面,天边黑云翻搅,又有灿金的夕阳从缝隙中渗出光芒,波涛像洒落的金箔,海鸟,海风,海浪无数声音在耳边交错回响。
然后他在那些声音中听见了不同的脚步,还有他自己不快的斥责。
喂,小子,要死也讲个先来后到,这地方我占了,没你的份儿。
霁涯深吸口气一个仰卧起坐,脑门磕在硬邦邦的东西上,又摔了回去。
他想抬手揉揉脑袋,下意识的动了下右手,撕心裂肺的痛感终于接上神经。
嘶这是哪儿?霁涯声音虚弱地问,周围空间不大,看着像是轩车内部,眼神一瞟,蔺沧鸣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腿边,联想刚才的感觉,他应该撞上了蔺沧鸣的面具。
看来是出去了,你没事就好,可把我吓尿吓坏了。霁涯放松下来,差点秃噜句不雅的夸张,每寸血肉都叫嚣着疲惫,也没精力再想跑路的事,眼皮又沉重起来,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我还以为咱们雪上加霜被水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