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鸣眼光微颤,忽然沉下脸色:是伪装道具。
霁涯不知哪里惹到他了,只好闭嘴跟上。
结界内的景色和外部山明水秀截然不同,光线昏黄,宛如踏入某种粗犷建筑空旷的内部,空间整体是个圆锥,墙面充满油画笔触似的凿痕,地面还是平滑的岩石,而在空间正中央有座数十层的高塔,八角飞檐上缀满晶石灯笼,仰望犹如拔地而起的烈焰火海,高塔周围烟雾缭绕,黄泉地狱般阴森诡谲。
八个方向皆有大门,我们怎么走?霁涯和蔺沧鸣待在结界前,偶尔看见几个从其中一门出来又转去其他大门的人,他们还没被注意到。
先观察片刻。蔺沧鸣镇定地说,一边提起警惕,越是靠近可能的真相,就越是不能冲动。
两人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时南方正门突然打开,两个穿着粗布衣的男子神情呆滞地被扭送出来,陆续跟出数个谈笑自若的修者,还有一队和他们现在衣着相同的护卫,在高塔前的空地围成一圈,给那两个布衣男子圈出战场。
是李四所说的让被囚者互相残杀,试验偃甲的威力。霁涯语气发凉,左边的王五有一条假腿,右边的赵六两条胳膊都是偃甲卧槽,还能变出刀来!这金丹期的我都玩不起啊。
蔺沧鸣嫌弃他的粗鄙之语,只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残杀的两人身上,表情热切癫狂令人厌恶,仿佛那不是人,而是两只缠斗的虫蚁。
赵六扣住王五的胳膊,偃甲手臂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弹出刀来,毒连灵力屏障都能腐蚀,轻易刺进王五下颌。
别看了,趁现在走。蔺沧鸣掐诀施了个留影术法,留下两个待在原地的虚影,扣住霁涯肩膀闪身带往无人的北侧。
霁涯虽然没表现出来,心里也隐隐不适,那些狂热的修者应当就是偃术师,也不知道这群人要抓男主做什么。
他和蔺沧鸣并未走正门,直接上了二楼,两人各自占据窗户一侧,同时偏头向屋内看去。
透过灯光晃眼的琉璃窗,屋内躺着一个表情僵硬的年轻男人,除了床就只有一张桌子,面积狭小,家徒四壁还都贴着符纸。
霁涯竖起食指示意上方,然后无声地攀着飞檐上了楼,两人分别确认了十多层,根据建筑格局推测,赫然发现内中被囚者或男或女将近百人,都是迷蒙恍惚的模样,有些露在外面的皮肤能看出钢铁木头和各种灵石的拼接痕迹,有些则完美的很,不知是否做了伪装。
霁涯试着敲过窗户,这些人毫无反应,若是和李四一般受到毒烟和蛊虫的控制,那李四能意外清醒也实属幸运。
蔺沧鸣站在二楼檐上,仰头对霁涯招了招手,霁涯从中段跳了下去,低声道:这群偃术师死有余辜。
据方才查探,十七层以上应该是偃术师和护卫居住的地方,还有炼药房藏书室等等,我们从北门进去,抓个人问情报。蔺沧鸣也压着怒意吩咐。
霁涯一点头,和蔺沧鸣默契地分左右闪入藏到门后,塔内中庭一直连通至倒数第二层,并没有环形楼梯,每层都是独立的围栏走廊,层层结界填补了中庭的空余,根本无法肆意踏空御剑直上顶楼。
最顶上那个看不见的房间也许就是傀师的住处。霁涯贴着门里墙壁望向中庭,回头小声说道。
蔺沧鸣道:小心。
霁涯左右望了望,一楼左手边的房间骤然响起脚步声,只有一个人,步伐沉重,他深吸口气算准时间,快步朝门口跑过去,然后哎呦一声和出来的人撞个满怀,低着头捂住自己的鼻子。
那人拖着具尸体,被撞的一个趔趄,看见霁涯穿的衣服就直接恶劣地骂道:敢在塔内随便跑,你也想听曲儿吗?
霁涯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连连告罪:饶命!属下帮您。
他说着要去搬起尸体,弯腰时指尖一晃露出银针,裹着灵力迅雷不及掩耳地甩向那人颈间。
不想这位偃术师却有元婴初期的实力,虽然惊讶间防御慢了一步,但针尖只刺破一点皮肉就被他挡了下来。
霁涯暗说糟糕,不等他大喊就直接一掌拍上他胸前,尽量收拢灵力,左手捂住他大张的嘴,一点点将他撂倒在地。
蔺沧鸣等在门后,见霁涯带人回来,狐疑地试探道:我方才好似察觉一阵灵力波动,比元婴期更甚,恐怕此地没那么简单。
霁涯天真道:是吗?可能我太弱了,什么都没发现,幸好这针上麻毒管用。
蔺沧鸣不再废话,照旧施术问道:傀师在何处?
傀师在最高处。偃术师断断续续的回答。
霁涯暗中揉揉眉心,蔺沧鸣能控制元婴期修者,实力必然在分神期甚至更高,他方才动用的灵力不知是不是引起蔺沧鸣的注意了。
蔺沧鸣抬头若有所思:如何查询塔内秘密卷宗档案?
带上令牌,自传送阵法,往二十一层。
对元婴修者问完两句,术法已然快到极限,蔺沧鸣想起方才此人呵斥,最后问道:听曲是何意?
控制继魂蛊偃术师留下一句,便闭上双眼昏死过去。
霁涯有点羡慕蔺沧鸣这个问啥说啥的术法,可惜没能从霁霞君的记忆中挖出这么邪门的东西来,他勉强笑笑,安慰自己不一定正面碰上敌人,还是会奏乐控制自己脑中蛊虫的敌人,再不济他还有一瓶抑制剂呢。
然而他越想越没底气。
蔺沧鸣从偃术师腰间解下令牌,见霁涯表情变幻莫测愁云惨淡,就拽着他往旁边一楼的传送阵房间里去。
霁涯被蔺沧鸣拽进屋,反手抓住蔺沧鸣的手腕苦着脸道:主上,万一我突然昏迷什么的,你可千万要带我出去啊!我上有幽冥阁鞠躬尽瘁的大任,下有雁桥十几垧灵田要收,我不能死在这!
闭嘴。蔺沧鸣反手拍了他一下,想死没那么容易。
好吧。霁涯马上收起丧气来,绝境求生才是他的风格。
蔺沧鸣研究了一下房内刻着的阵图,然后拿起令牌灌入灵力对着墙上的贰拾壹扫过,细微的失重感传来,下一刻两人已经出现在二十一层。
霁涯自房间出去,走到围栏前向下俯视,地板的阴影如同晦涩的符文,楼上偶尔有模糊的谈话声,他赶紧缩了回去。
蔺沧鸣拿令牌就近打开一扇藏书室的门,霁涯跟过去站在门口,然后微微抽了口气。
这里没有纸质的书册,墙面是蜂巢般的格子,每个木格里都整齐插着枚或金铁或玉石的记录媒介,只露出缀着一小节红绳的末端,习惯上统称玉简,温润的浅蓝色光芒照亮整个房间。
正中间有套桌椅,桌上浮着薄雾似的云图画面,蔺沧鸣回头看了眼霁涯,霁涯懂事地撤出两步,道:我去外面望风,有动静我会帮你拖住。
蔺沧鸣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自己小心。
霁涯替他关上房门,走到传送间另一侧的藏书室门口,衣袖一抖落下另一枚令牌。
这是他在那具尸体上找到的,和偃术师带着的一样,就藏起来没告诉蔺沧鸣。
他刷开房门,踏进藏书室,那墙壁上的格子其中一排正快速挪动,到了一个位置又停下。
霁涯走近了才发现,这一层所有藏书室约莫都是相连的,只是分成不同的区域方便借阅,他在桌上的云图点了两下,指尖写出李四告知的真名试了试,不久之后墙壁果然移动起来,下方其中一格闪着金芒停在中线上。
他微微使力抽出玉简,灵识探入,精确的讯息出现在脑海当中。
内容不多,但触目惊心。
霁涯睁眼开,又把玉简送回木格,然后在云图上搜索霁霞君。
虽然不知这里到底包括多少秘密档案,会不会有霁霞君的记录,搜搜总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