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鸣忽然觉得阿翎怪异的视线有些扎人,有种被围观指点的羞耻感,抬脚踹了霁涯小腿一下,冷声道:起来,别给我丢人,走。
霁涯边拍着衣裳对阿翎说:我们会尽快回来,姑娘先打扫现场吧。
他追上蔺沧鸣,半晌才发觉缺了个啥:靳兄呢?怎么不见他跟着。
你这么喜欢他?蔺沧鸣从裕华堂内庭楼梯上了顶楼,寻找残留气息逃走的方向。
霁涯听他的声音凉丝丝的,赶紧澄清道:没有,我只当他是朋友,我喜欢有钱有势还会说话的类型。
蔺沧鸣确定了方向,刚扬起斗篷衣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霁涯误会了什么。
他神情复杂地想我说那个喜欢也是指朋友啊。
怎么了?霁涯好奇地问突然僵住的蔺沧鸣。
有钱有势的蔺沧鸣一时不敢说话,黑羽从斗篷上剥落下来,飘进风里,蔺沧鸣抓住霁涯的后领子把他带上鸦群,密密匝匝的乌鸦殃云般冲上高空。
我们尚未询问李四具体情况,主上有把握生擒吗?霁涯坐下问道。
从留下的气息来看,应是元婴初期。蔺沧鸣说,你现在可以揣测我的修为了。
哎,这有什么好揣测的,我深信主上英明神武,生擒元婴修者不过探囊取物,便是主上说自己是大乘期仙尊我也毫无怀疑。霁涯像模像样地笃定道,属下跟着主上,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还未见到李四,你就想不劳而获?蔺沧鸣曲起食指扣了下腿侧的火铳不悦。
我不擅长光明正大的对决。霁涯丝毫不以为耻,我就会搞卑鄙偷袭。
蔺沧鸣沉默了,并且诡异地想霁涯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只会偷袭,这也不失为一种磊落坦荡?
他正想赶紧摆脱这种迷之判断,下方城中的灰气突然一个转弯断掉,蔺沧鸣招手收起鸦群纵身跃下,漫天鸦羽汇流成一阵旋风重新裹上身体。
霁涯御剑在周围盘旋一圈,只见脚下是飞花城北方一片老城区,大多都是低矮破旧的院墙小屋,颓败的院落间发现不少拆迁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
他从一条渺无人烟的小巷进去,灵识向周围铺开警戒,右手提剑贴着墙根缓步移动,配合另一端的蔺沧鸣前后包抄。
树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一间院内忽地传来暴躁的嘶吼,像平地炸起惊雷。
霁涯足尖轻点地面,腾身闪向院中屋顶,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同时看见蔺沧鸣一脚踹开木门,气势磅礴地甩开火铳朝井口开了一枪。
砖石炸裂的声音惊起藏在破屋内的李四,霁涯伏在屋脊上,在李四冲出檐下时才看清他的相貌,额头一圈狰狞的红色伤疤,血痕划过左眼,一身布衣身材魁梧彪悍,重复着无意义的呼喝,显然还未彻底清醒。
李四狂奔时连地面的石子都被震得不住弹动,霁涯替蔺沧鸣担心了一秒,蔺沧鸣也有些意外他竟然得仰视李四,举枪朝李四扣动扳机,同时身形一晃飘然绕向屋内。
他不打算弄出太大动静引起执法堂注意,霁涯就掀起一块瓦片,觑准时机甩出打向李四脚踝,李四步伐一滞,终于中了一枪。
蔺沧鸣枪口火舌一闪而逝,李四的胳膊从手肘处直接被炸断,他愤怒地嚎叫起来,额上青筋暴起,竟似毫无痛觉地窜向蔺沧鸣。
屋内空间狭窄,蔺沧鸣稍感惊讶,他步伐轻巧地跃上墙面一踏翻回院里,身在半空避开一头扎进屋里的李四,又朝他的腿瞄准。
宽大的斗篷旋起华丽飘逸的弧度,偶尔还能捕捉到斗篷下细窄的腰身,像诱人的蝶翼,也像幽冥中神秘危险的毒花。
霁涯在房檐上感叹蔺沧鸣无论装扮动作都很养眼,他有些心跳,胡思乱想着他们把病患抓的病上加病,会不会被大夫狂骂一顿,余光中那条断臂却蓦地动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眼花,便又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两条节节延伸的长鞭就倏地探出血肉,迅猛无声地刺向蔺沧鸣背后。
小心!霁涯下意识的喊,同时跳下房去举剑砍向长鞭,这东西没有一点灵力气息,剑刃触及更柔软似水吃不上力,剑身被带得滑向一旁,两条长鞭眼看就要刺中人在空中的蔺沧鸣。
说时迟但变故只在一瞬,蔺沧鸣没察觉背后袭来的杀机,一枚弹药击中李四的腿,让他跌回原地,霁涯提醒的声音混着寒意,他拧身闪向旁边,腰际霎时一痛。
霁涯的剑带歪了一条长鞭,他来不及想办法,干脆扔下佩剑只用灵力护住双手,扣住长鞭时这才感到这东西力道惊人,连接处又锋利无比如攥利刃。
他毫不犹豫将长鞭在手上绕了一圈,硬是发狠把它拖回来,以剑气灌入将长鞭寸寸崩解,同时把断手踢进院角,掐诀在周围布上剑阵。
这什么东西,他还是人吗?霁涯喘着气惊疑不定地将视线从断臂和李四间来回扫过,地面满是烟尘碎石,他还从没听说胳膊里长触手的。
蔺沧鸣脸色阴沉地朝李四补了个麻药,轻盈落地,腰侧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摸了一下,只摸到满手温热,幸亏是霁涯拼命拽开长鞭,不然他身上就得多两个窟窿。
霁涯看了看自己的手,被长鞭割的鲜血淋漓,却不怎么觉得痛,整条手臂都在渐渐失去知觉。
主上,我好像中毒了。霁涯冷静地原地坐下减少活动,垂着手道。
蔺沧鸣默默走过去,用帕子擦净自己手上的血,拿出瓶解毒丹倒出一粒弯腰递到他嘴边。
霁涯这次没说几句骚话,低头顺从地含住吞下,低声问道:对不起,你伤得严重吗?
无妨,道什么歉。蔺沧鸣皱眉往他腿上扔了瓶伤药。
是我请你帮忙抓人回去,引荐函也是我的,你无利可图却受我连累。霁涯怏怏不乐地说,他愿意猜测蔺沧鸣的修为,逼他出招,可没期望过蔺沧鸣阴沟翻船。
他凝视蔺沧鸣指上残存的暗红,这是真正因为帮他而受的伤,好像那些厄运还如影随形一般。
霁涯长叹一声,费力地抬起发麻的双臂,握住蔺沧鸣的手拍了拍,眼含愧疚道:主上,你真是个好人。
蔺沧鸣:谢谢你呗。
蔺沧鸣甩开他的手有些懊恼:和你无关,我完全没注意到灵力气息,是偃术。
不少修者对敌都容易犯只留意灵力波动的毛病,但能造成危险的不只有灵力,蔺沧鸣暗骂自己大意,鞭上带毒,他的九冥玄阴火足够炼化大部分毒物,倒不用担心。
偃术?和墨煞堂那个偃甲傀儡一样吗?霁涯提起些精神,解毒丹见效很快,他已经能动手了,就随意从里衣上撕下布条缠在掌上。
还不能肯定,李四尚有口气,我总不能给他开膛,回去细问阿翎大夫吧。蔺沧鸣语调冰冷,这次也算蒙你相救,多谢。
霁涯点点头,蔺沧鸣谢的坦然,他歉的真挚,关系虽然有点混乱,但霁涯深吸口气振作道:就算扯平吧,你先别动,我看看你到底伤成什么样。
蔺沧鸣的斗篷把他罩得严实,霁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地去掀他衣裳,蔺沧鸣连退两步拒绝:不用。
我都看见地上的血了。霁涯固执地揪着蔺沧鸣的斗篷,小心飞花城筑路队投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