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桌最后救回来了,但却再也不愿靠近他。
松手吧。蔺沧鸣在一堆血糊糊的零件里掏出一枚红色晶核,触手宛如心脏般传出阵阵律动,没了核心衍魂晶,精锐终于变成毫无声息的废料。
他说话时瞥向霁涯,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他在这个耍小聪明的霁涯脸上看到了静默的孤独。
霁涯的小指沾了一点血,放开蔺沧鸣的袖口时顺便往他衣摆上也蹭了一下,也不是故意,反应过来时尴尬地替他拍了拍衣袖的褶皱。
蔺沧鸣:
蔺沧鸣道:反正脏了,我替你剁掉。
对不起我错了,不至如此吧!霁涯背过手转移话题,努嘴示意地上的精锐队长,他怎么处理?
带回本门,让专人调查。蔺沧鸣直接把精锐队长装进乾坤袋,又小心把衍魂晶装好,对霁涯招了招手。
霁涯靠近些问道:怎么?
蔺沧鸣若无其事地把火铳折起来扣回大腿外侧,揪起霁涯的袖子擦手。
霁涯:擦来擦去有意思吗。
蔺沧鸣微微垂着头,仔细地拭去指缝的血,又温柔含笑地警告:霁公子,我虽然准许你拜入幽冥阁,可还是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三番五次冒犯,挑战我的耐性。
霁涯琢磨了一下蔺沧鸣话中含义,然后补救道:那刚才那句我改成蔺大人有何吩咐?
蔺沧鸣轻哼一声,若是换了旁人撞见幽冥阁的机密,又被这般警示,必然惶惶不可终日,但他可没从霁涯眼中看出一点畏惧。
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跟我走,去书房。蔺沧鸣裹了下斗篷道。
霁涯随后跟上,在此处堂口的书房里见到已经备好笔墨的堂主。
主上,契约文书已经备妥。堂主起身低头禀道。
嗯,按规矩办。蔺沧鸣抱着胳膊靠在窗边。
霁涯总感觉这两人眉来眼去了一个回合,堂主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阁下名号修为,何方人士,拜入过哪个门派吗?
在下霁涯,金丹后期,散修。霁涯运转灵力,在颈上玉坠的伪装下展露出符合说辞的修为程度,又将刚弄来的令牌递给堂主。
堂主检查过后,看向蔺沧鸣。
签吧。蔺沧鸣微抬下颌,指示霁涯在桌案上那张合同签字。
霁涯看了看十分贴心地朝他这边摆放的合同,上书幽冥阁雁桥镇分堂,有堂主本人的签名,下面的空地应该就是留给他的,简洁的可以。
霁涯拿起毛笔,在下方签了个纪涯,然后一划指尖凝出滴血印在纸上,签完两份之后,堂主拿着其中一张抖了抖。
蔺沧鸣看着那个纪字,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些不快。
原来是这个字吗。
这样就可以了?霁涯追问道。
接着就听哗啦一声,堂主手中那张纸像内置了复印机似的,从背面掉下来一摞写满蝇头小楷的纸。
堂主把一摞合同墩整齐了,递给霁涯:好生保管,下面是具体契约条文,如有意见,想死可提。
霁涯:合同诈骗啊!
霁涯接过合同粗略一翻,怎么也得有个二十来页,他愤愤道:刚才怎么不拿给我看!
堂主冷漠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习惯,太长不看。
霁涯眼角抽了抽,回头一看蔺沧鸣,蔺沧鸣愉悦地翘着嘴角说:幽冥阁一向是这么招揽新人的。
玉简拿来,留个印记方便联络。堂主对霁涯伸了下手,落雁山北有一片幽冥阁的灵田,上个月走了两个佃户,现在有三亩地无人看管,记在你名下了。
霁涯机械地点点头。
你负责每日阵法维护检修,灵谷除虫除草,施肥施药,一个月后按季上交六千斤稻谷,记住,必须是你名下的灵田,若有富余你自行处置,若是不够就算违约,幽冥阁会拿你的骨灰种菜。堂主冷冰冰地说,具体地点你自己查看玉简,月俸五颗中品灵石,绝不拖欠,走吧。
霁涯捏着自己那块新买的玉简,望向蔺沧鸣道:那我走了?
我送你。蔺沧鸣兴致大好,他故意给霁涯扔进山里种地,果然看见霁涯露出愁苦郁闷,以至于愿意多花些时间再看几眼。
那多谢蔺大人。霁涯也不推辞,灵识探入玉简,熟练地翻找起堂主给他传过来的定位。
既然正式签了契约,再喊蔺大人是否太过陌生疏远。蔺沧鸣笑盈盈地说。
霁涯暗忖刚才谁还威胁我不准冒犯的,他和蔺沧鸣并肩走在雁桥镇的青石路上,夜空星海高远,两侧是连成长河的橙黄灯笼,浸在灯下仿佛连风都是暖的,他一拍大腿灵光闪现:那我就不客气了,瀛哥?
霁涯笑得实诚,蔺沧鸣脸色发黑,可惜被面具挡上,看不见。
霁涯察言观色,又斟酌道:那瀛当家,瀛老板,瀛掌柜?瀛大人怎么样?
叫主上!蔺沧鸣终于受不了了,眉眼镀上薄怒,我是幽冥阁少主,你等自当称我主上。
啊~哦。霁涯惊讶地以袖掩口,心说居然遇上霸总了,他委委屈屈地低头,声音都发颤,好像受了什么屈辱似的,主主上。
蔺沧鸣被这一声拐着玩儿的调子弄得直起鸡皮疙瘩,顿时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矫揉造作,小心我割你舌头。
霁涯虚虚地拱手赔礼,蔺沧鸣走快了几步,保持在霁涯身前一尺,他悄悄摩挲着指环,泣血鹃没被任何人下毒,如若幸运,他回去就能从阁主口中问出蔺家灭门的线索,乃至真相。
也许是有了希望,蔺沧鸣方才的气消得格外快,甚至一甩斗篷提起霁涯的领子,带着他乘黑雾般的鸦群直奔北山。
霁涯不声不响地任由蔺沧鸣拎着,这个座驾太过反派,他还挺激动,低矮的山坡上规整的灵田被划分成块,阵法流光在夜间也隐隐闪动,麦浪送出沁人心脾的灵力气息,像徜徉在暗金的海。
到了,下去吧。蔺沧鸣在一间篱笆小院上空停下,一松手,鸦群配合地散开一个窟窿。
霁涯下意识的抓了一下,握住根顺滑的黑羽,他调整姿势稳稳落地,远远冲蔺沧鸣挥挥手,笑容在安静中越来越浅。
院前就是属于他的灵田,只是和其他地块比起来格格不入,种的灵谷水稻倒伏了大半,蔫了吧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他随手拖过篱笆墙下的一个板凳,用净尘诀清了灰落座,静静看了会儿月下稻田,然后拿出那叠合同,啪摔在了地上。
霁涯忧伤地喟叹,这是什么剧本,他是来仙侠修真的,不想布衣生活种田啊!
蔺瀛那家伙到底有多忌惮他,霁涯发泄了一会儿,又把合同捡回来搁进乾坤袋,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割地又不会割,只能搞事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